第305章 你給我爬起來(第2/3頁)

“護送太後移駕。”朱賀霖下令,眼底的冷漠與隱隱恨意,令太後如三九飲冰,打了個寒噤。

太後清晰地意識到——屬於她的後宮,已經徹底離她而去;不屬於她的前朝,也從未真正被她掌握過。

景隆帝在時,她是被兒子孝敬的親娘;景隆帝不在了,她就只剩下一個太皇太後的空殼子,用來盛裝大孫冷冰冰的疏離,與以直報怨的恨意。

直到被駕上鳳輦,太後仍茫然地在想——這與囚於冷宮、等待老死的衛昭妃有什麽區別?

朱賀霖深吸口氣,心頭怨恨稍減,拉著蘇晏進入殿門。

景隆帝的梓宮停在大殿正中寶床上,藍喜正帶著宮人在鋪設白幔。

朱賀霖含淚撫摸梓宮最外層的金漆,吩咐宮人:“開棺,讓我再看父皇一眼。”

沒有一個宮人敢上前,紛紛低頭跪地。

朱賀霖忍怒,親自去推棺蓋,棺蓋卻被另一只手緊緊按住。

——是沈柒的手。

沈柒道:“小爺,皇爺有遺命,誰也不能打擾他。”

朱賀霖怒道:“父皇從榻前托孤,到行開顱術,全程我都在場,什麽遺命為何我從未聽聞!你攔著太後也就罷了,為何連我也要攔?”

蘇晏上前,也將手扶在棺蓋上,對沈柒道:“七郎,我也沒聽見什麽遺命,你……別幹傻事,松個手吧。”

沈柒咬了咬牙,強迫自己直視蘇晏傷痛的眼神,開口道:“清河,你體諒我。”

蘇晏吃驚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連自己也被他拒絕。

藍喜跪在朱賀霖面前,大哭著說道:“小爺,這的確是皇爺的遺命啊!皇爺並未放棄過開顱治療的念頭,否則也不會在去年就召陳實毓大夫進宮,是陳大夫自認毫無把握,一直未敢施行。

“這兩三個月,皇爺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清醒時也想過此事,但又怕施術失敗後,先前的布局都潰於一旦,所以一定要撐著這口氣,等到太子回來。

“那時皇爺就對奴婢說,等到太子回來,塵埃落定,他會說服陳實毓。

“皇爺還交代過,到時萬一失敗,剃發開顱不成個人形,遺體絕不許被臣子看見,有失帝王尊嚴;更不許至親之人看見,因為皇爺不願意自己留給小爺與蘇大人的最後印象,是鮮血淋漓的模樣啊……”

藍喜死死拽著朱賀霖的袍角,以頭搶地,痛哭不止。

朱賀霖終於忍不住,蹲在梓宮旁哽咽道:“父皇……不想被人看,那我就不看了。讓他永遠都是畫像上金冠龍袍、威嚴端坐的模樣……”

蘇晏撫摸著棺蓋,仿佛連悲傷的感覺都已凍結,一絲異樣感卻從冰層深處折射上來。他驚疑地眨了眨眼,試圖抓住這縷古怪的念頭——

他下意識地看向沈柒。

沈柒恰巧在此刻轉頭,沒有接住他的目光。

於是那縷念頭又像水底遊魚般,不等被抓住就溜走了。

朱賀霖在靈堂裏待了一整天,直到不得不以嗣皇帝的身份去主持大局,才離開殯宮。

蘇晏出宮,上了荊紅追駕駛的馬車,遊魂般回到家。進門時還差點摔了一跤,整個人都是木的。在窗邊的醉翁椅上呆坐了一天,不知在想什麽。

荊紅追實在看不下去,往他晚膳用的湯水裏加了些安神催眠的藥,方才讓他沉沉地昏睡過去。

坐在床邊陪伴了許久後,荊紅追忽然動了動耳朵,望向門外。

他起身,走出蘇晏的寢室,看見沈柒正站在庭院的大樹下,仿佛一只藏身陰影中的夜獸。

荊紅追走過去,嘲問:“你不去辦你的大事,來做什麽。”

沈柒道:“我剛從宮裏出來,看一眼他,才能安心再回宮去。”

荊紅追道:“我守著,用不著你擔心。另外,那件事,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才能讓他知道?”

沈柒沉默不語。

荊紅追揚起眉鋒,冷冷看他:“他若是再這麽傷心下去,身體與精神都負荷不住,到時別怪我食言。”

沈柒反問:“你告訴他又如何?眼下給他一點希望,等過了幾日,倘若希望又一次破碎成失望,再讓他去經歷第二次更沉重的打擊?”

荊紅追咬著後槽牙,不吭聲。半晌後又問:“陳大夫怎麽說?”

沈柒道:“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種事,之前看醫術,之後看天意。總之,等吧,等到那一天——”

荊紅追沉默片刻,說:“沈柒,你真是個瘋子。”

沈柒扯動嘴角,露出一個銳利的弧度,像夜裏的刀刃:“只要條件適合,我可以和任何人做交易,包括最不喜歡的下棋人。”

荊紅追問:“你究竟與幾個下棋之人做了交易?”

沈柒反問:“你猜?”

-

書房的密室內,豫王擦拭著一個鑲嵌著黃金六甲神的舊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