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城門口喜相逢(第2/3頁)

王府侍衛統領華翎點頭道:“卑職與王爺精練的五百侍衛,足以護衛全府,根本不需要金吾衛。眼下情形詭異,卑職也不怕掉腦袋了,說句大不敬的話——這門外重重圍著的,究竟是保護,還是軟禁?”

豫王沒有斥責他,轉而問王府右長史:“宗先生怎麽看?”

宗長史是個五旬白面書生,原本是靖北軍中的文書官,職位不高卻頗得豫王信重,後調至王府擔任長史。他拈須沉吟片刻,道:“下官這裏有三怪,王爺姑且一聽——

“宮中有流言傳出,說聖上龍體堪憂,有意召回太子,但內閣稱並未收到這份詔令,此為一怪。

“太後自稱後宮不涉政,近來卻屢屢召見朝廷重臣,此為二怪。

“衛家兩年萎靡不振,如今又開始熱衷談論政事,如司晨之牡雞,唯恐人不聞其聲嘹亮,此為三怪。”

豫王知道以他的府臣身份,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故而點到為止,但話中之深意也已明確地傳達了出來——

第一,皇帝倘若真想召回太子,旨意不能通達而下,說明已失去對局勢的掌控。

第二,太後插手朝政,開始掌控局勢。結合上言,太子無法召回,或許與她有關。

第三,衛家最大的依仗除了太後,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二皇子。因為太子若是回不來,二皇子就是唯一的儲君人選。衛家嗅到了某種令其亢奮的氣息,故而野心蠢動。

豫王挑眉,慢慢笑起來:“母後也真是的,我這麽大個人了,她還不放心地護著;二皇子年未總角,倒舍得放他在風口浪尖。”

華翎還沒回過味兒來,以為豫王抱怨太後溺愛,宗長史卻聽出了話中之意,面色微變。

豫王注視宗長史,問:“宗先生以為如何?”

宗長史仿佛陷入極大的內心矛盾,思來想去,沁出一額頭的細汗,最後咬牙拱手:“身為臣僚,理應竭力輔佐主公。不知王爺想定了沒有,還是說……只是出言試探而已?”

豫王收斂了笑意,微微皺眉:“說實話,我有些猶豫不決。我能感覺到,這是個極好的機會——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把握自己命運的機會,但是……”

華翎腦子裏又過了個彎,這才意識到兩人在說什麽,登時渾身毛孔都炸開了。

驚疑不定的情緒只在他心底轉了一下,就被建功立業的渴求壓了下去,華翎抱拳道:“王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怎麽說?”豫王望向他。

華翎道:“我是個粗人,說話沒有宗長史講究,但句句發自肺腑,王爺聽完以後,若是要砍我腦袋,我也認了!”

豫王哂道:“說吧,你也是我的舊部,又是韓奔的表弟,我還能砍你腦袋不成?”

華翎豁出去了,鬥膽道:“天底下哪有三歲奶娃娃坐龍椅的道理?這不明擺著還得有人攝政嗎?這攝政之人若是王爺,卑職無話可說,若是別個人,卑職一萬個不服氣!”

豫王似笑非笑:“既是攝政,為何你還‘無話可說’?”

華翎沉著臉:“攝政,也是給不懂人事的奶娃娃站班。待他長大後,未必會感謝王爺,搞不好還會覺得權力難收呢!自古以來的攝政王,哪怕再鞠躬盡瘁,幾個能得信賴,幾個能有善終?”

宗長史想在桌下踢他一腳。轉念又想:自己難道就沒這想法?只是華統領心直口快,說出來了而已。

豫王陷入沉默。良久後,他問:“怎麽,你們都覺得我抱有這種心思?”

華翎說:“依卑職看,若皇爺在位,王爺未必會去爭搶、去往穩定的局勢裏投一塊大石。但如今情況有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王爺!”

豫王淡淡道:“你們都忘了太子?他才是最合乎禮制的繼任者。”

華翎一怔,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宗長史開口道:“太子已被出排擠出京,是朝堂政局的邊緣人。他若能進一步,或許還有機會,若是退一步,將會徹底落在山崖之外。到那時,再高的山峰,都與他無關了。”

豫王神色沉靜如山嶽,又帶著鋒銳而凜冽的戰意,像是下一刻就會提槊而起,但你再多看幾眼,他依然蓄勢般坐在那裏。

從前每次大戰之前,他都是這副神情,叫在場二人也有些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了。

許久後,豫王沉聲說:“昨夜我悄悄離府,想暗中打探京城局勢,無意間看見內閣楊亭與禮部尚書嚴興,在一處茶館雅室中私下微服會面。我有些好奇,這兩人偷偷摸摸做什麽?於是竊聽了他們的對話——”

華翎與宗長史等待他說出楊、嚴二人密談的內容,不料豫王忽然抿緊嘴角,不吭聲了。

“……你們先退下吧,我再考慮考慮。”豫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