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半為江山半為(第2/4頁)

沈柒將刀尖抵著青瓦,就勢坐在屋脊上。滿月如巨大的冰鏡,懸掛在他身後的夜幕,皎潔又孤寂。

過了半個多時辰,一名便裝的錦衣衛暗探出現他在身旁,低聲稟道:“鶴先生帶著一隊七殺營刺客,從外城東的仙鶴門離開。卑職盯著他出了城郊二十裏,才回來稟報大人。”

沈柒微微頷首,又問:“案犯關押在何處?”

“外城後湖旁,南京刑部大牢。從城北太平門出去便是。”

“廢太子”三個字,倘若釋之以名,是指“被廢掉儲君身份的太子”。門後人要“廢太子”,就是要他取朱賀霖的命。

倘若釋之以事,則指“將太子廢除”這一舉動——如此解讀,操作起來難度更低,自由度更高。沈柒當然不會棄易求難,更何況蘇晏如今與太子在一處。

沈柒起身,縱躍間消失在重重屋宇間,那名暗探也隨之隱沒於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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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門外,守軍警惕地舉起兵器,攔住了策馬飛馳來的兩騎,喝道:“什麽人,敢夜闖皇宮!”

蘇晏掏出太子給的牙牌丟過去,氣喘籲籲:“去稟報太子,蘇清河求見。”

守軍借著火把光亮,看清了他的臉。蘇晏時常進出東華門,這張臉即是通行證,但畢竟是深夜,宮門關閉後輕易不能開啟。故而守軍也不敢擅自做主放他進去,便道:“蘇大人稍候,卑職這便去請今夜當值的內侍。”

蘇晏站在城門外明亮的大火盆旁,大約等了兩刻多鐘,終於聽見城門開啟的聲響。

他迫不及待地打馬進門,與宮門內奔馳出來的一騎險些迎面撞上。

“——清河!”朱賀霖急拽韁繩,驅使坐騎閃開。

“小爺當心!”蘇晏馬術不如他精通,驚叫一聲與他擦肩而過。

朱賀霖調轉馬頭,追了上去。

蘇小北不敢在宮內騎馬,由一名隨後趕過來的內侍接去了。

宮門在身後緩緩關閉。蘇晏勒住馬,轉頭對朱賀霖道:“小爺怎麽自己出來了,讓內侍通知開門不就好了?”

“你從未深更半夜來叩宮門,我擔心是有急事或遇了險,嫌他們走得慢,就自己出來了。”朱賀霖打量他,急切問,“真出事了?這麽冷的天,你連襪子都沒穿!”

蘇晏腳脖子都凍麻木了,笑道:“小爺也倉促,靴子穿反了。”

朱賀霖低頭一看,還真穿反了。他有點發窘,幹脆縱身躍到蘇晏馬背上,把人攔腰往懷中一攬,單手拉韁繩:“走,回殿裏暖和暖和。”

春和宮的內殿,兩人一面在炭盆邊烤火,一面喝著宮人送上的姜茶。

蘇晏呼出一口熱氣,嘆道:“可算是活過來了……”

“你不知道,我剛在自己屋子裏看見這玩意兒的瞬間,真就跟撞鬼似的,脖子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把墨玉棋子丟在幾案上,“之前我就懷疑,嚴太監口中的算命先生是鶴先生,現在更加確定了,就是他。”

“鶴先生在南京?”朱賀霖先驚後喜,“好哇,逮住他,大功一件!”

蘇晏搖頭:“沒那麽簡單。去年我們出動了北鎮撫司的錦衣衛,還有一千騰驤衛,沈柒和豫王親自壓陣,都被他跑了。如今南京就幾百名東宮侍衛,恐怕連對上他手下七殺營的血瞳刺客都危險得很。”

朱賀霖一拍幾案:“小爺早就要你住進宮裏,你不肯,說不合規矩,現在非搬進來不可了!你要不來,小爺就帶著所有侍衛,去你家住!”

蘇晏苦笑:“就我租的那小院子,哪裏容得下這多人。反正我也想通了,跟自家性命比起來,規矩算什麽。春和宮這麽大,我就在旁邊偏殿裏占一個房間,暫時住一陣子,也無傷大雅。”

朱賀霖暗喜不已,說道:“是極是極,待小爺抓到鶴先生,外頭安全了你再出去住。”

蘇晏想來想去,覺得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便道了晚安,起身準備去偏殿就寢。

朱賀霖一心想留他,哪怕什麽實質上的事也做不了,在身邊多待片刻也是好的,便拿出藏了整整一天的信:“等等,你向我借的那兩名送信侍衛剛剛入宮復命,帶來了京城的回信。”

蘇晏聞言又坐了回去,接過信封,見封皮上“清河親啟”四個字鐵畫銀鉤,正是豫王筆跡,便按捺著急切的心情,拆封展閱。

看著看著,他臉色漸沉,不禁露出失望的眼神。

“怎麽了?”朱賀霖覷著他的神色問,“那不要臉的四王叔又欺負你?”

蘇晏搖頭,在滿心疑慮與郁結中蹙起了眉:“不,豫王殿下仁至義盡,是皇爺……沒有收下我的信,也沒有回復,甚至還朝豫王發了脾氣。”

“我父皇拒收了?”朱賀霖驚詫道,“你信中寫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