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不一定是你的

“——又回京了?”

慈寧宮,太後手上力道用錯,金剪子“哢嚓”一聲,把瓶中正在插的萬壽菊花枝給斷了頭。

塗了大紅蔻丹的手指將花朵揉個稀碎,太後把金剪往桌面狠狠一拍:“與太子弄出了這等醜事,他竟還有臉回京!”

大宮女瓊姑忙拿起金剪,怕不小心掉下桌面,紮了太後的腳,嘴裏道:“太後息怒,保重鳳體。”

太後恨然咬牙:“此人真是不識好歹!遠遠地外放出去也就罷了,非得回來惡心我。太子因為他被貶去南京,他還想做什麽,繼續勾引皇帝,還是城兒?”

瓊姑道:“若無皇命,他怎敢擅自回京?不過據奴婢所知,皇爺這兩日並未召見他,朝會上也沒讓他說話。”

太後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來皇帝還沒被他迷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不過,這個蘇十二還是留不得。明面上不好動的話,就找人暗中把他清理了罷。”

瓊姑點頭,問:“是要體面的,還是不體面的?”

太後冷笑:“我不管他死得體不體面,只要人沒了,我心裏就舒坦了。”

瓊姑知道,太後是把東宮那件事帶來的所有怒火,都發在這個蘇晏身上了。

三個月前,七夕之夜,太子在東宮頂撞皇帝,期間還不慎打碎了個大花瓶。這事太後當天便已知曉,且聽說起因是太子堅決不肯納妃,將內監呈上來的候選女子畫像一把火燒了。

太後雖不喜朱賀霖,但立太子妃畢竟涉及儲嗣大事,是她分內該管的,便想著與皇帝合計一下,挑個清白人家的女娘指婚,由不得太子不同意。

誰想東宮書房那口大花瓶裏另有玄機,皇帝一見龍顏恚怒,狠狠申飭過太子後,卻親手收拾了瓶中之物,似不欲被人知曉。

待皇帝與太子離開後,隨侍聖駕的一個叫“永年”的內侍偷偷留了下來,在東宮書房角落裏細細搜尋,發現兩張飄進夾縫裏被遺漏的紙頁,於是藏起來,去慈寧宮呈給了太後。

太後這才知道,皇帝發怒的是什麽,掩飾的又是什麽——竟是太子親手所繪的春宮圖!圖上太子與蘇晏二人極盡龍陽秘戲,畫面之間還夾以市井穢言浪語,諸般淫態簡直不堪入目!太後見了,差點沒當場氣厥過去。

在太後看來,朱賀霖頑劣無德,實不配為一國儲君,若不是皇帝維護,早該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今更是堅定這個想法,便想借此機會,將此事抖落出去引發朝野非議,從而逼皇帝做出表態。

還沒來得及出手,皇帝就親至她宮中,索要那兩張圖畫,太後不肯給。

“那個永年,既然是母後身邊的人,就讓他回慈寧宮伺候罷,不必再回養心殿。”皇帝說。

太後答:“皇帝這是何意?認為母後在你身邊安插耳目?永年並非我宮中人。”

皇帝微笑:“不是慈寧宮的人,卻一顆拳拳之心只向著母後,冒著被朕杖斃的風險也要向母後通風報信。母後不覺得奇怪麽?”

太後浸淫後宮多年,頓時也覺察對不對勁來:“這是哪個宮養的狗?莫非是衛蘭?”

衛昭妃還關在冷宮。太後說完又搖頭:“不像。”

皇帝道:“這就耐人尋味了。朕甚至懷疑,賀霖究竟有沒有這麽大的本事,能畫出這些玩意兒。朕還記得以前親自教他畫山水,他能把瀑布畫成兩條劈叉的大白腿。”

太後仔細琢磨了一下:“皇帝的意思是,此事有人暗中操縱,太子是無辜的?”

皇帝道:“朕尚在暗查。所以也請母後先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那個永年,朕只當不知道這事,繼續留著;母後賞賜完他後,讓他做你的耳目安插在朕身邊,看看他是什麽反應。他若是同意了,便是有心挑撥我們母子,背後必有指使者。”

太後覺得兒子所言在理,便頷首道:“可以。但是太子驕縱任性不守規矩,更沖撞君父,不能不罰。”

皇帝道:“朕打發他去南京祭陵,好好磨礪一番。”

太後覺得懲罰太輕,最好能廢了朱賀霖的太子之位:“這算什麽磨礪?皇帝,你還沒看明白麽,章氏的兒子擔不起未來一國之君的擔子。”

“賀霖擔不起,誰能擔?一歲多的昭兒?”皇帝反問。

太後見他問得犀利,緩和了語氣說:“皇帝尚且年輕,春秋鼎盛,何必急著這麽快再立太子,先多臨幸後宮,多生幾個皇子,回頭再慢慢挑選不遲。”

皇帝知道在這個問題上和太後說不通了,便起身告退。

等到皇帝出了慈寧宮,太後輕哼一聲,對貼身大宮女瓊姑嘆道:“我這兒子啊,如今與我說話,已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都說母子連心,最後竟成了這副局面,著實令我心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