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天下你我共治(上)(第2/3頁)

朱栩竟一邊指揮靖北軍作戰,一邊在城中搜尋聖駕,最後在邊堡附近發現了錦衣衛的行蹤。

“皇兄呢?”他將一名騎兵掃下馬背,抖落槊頭鮮血,大聲催問。

那名錦衣衛捂著傷口答:“在南城閣上!”

南城閣建在邊堡的月城門樓上,月城之外便是河套沙漠,韃靼騎兵縱橫來去,一旦突破堡墻,甘州將徹底淪陷。

剛登基三年的年輕皇帝,在滿城叛亂的硝煙中,率錦衣衛親自鎮守最後一道防線,與韃靼的密探小隊廝殺在一處。

朱栩竟眼眶發燙,翻身下馬,沖上南城閣。手中長槊破空裂地,翻成一片黑浪,遇箭擋箭,遇人殺人!

一路敵陣如紙,被馬槊撕出血肉橫飛的口子,朱栩竟單人逆沖而上,猶如蛟龍分海,勢不可擋!

他在紛飛的血雨與斷肢中,見到了身穿織金錦與黑漆鐵方葉罩甲的朱槿隚。天子手持的雁翎刀寒光閃過,一顆人頭在噴濺的血泉中滾下門樓。

“二哥!”朱栩竟放聲高呼。

朱槿隚循聲回望,看清他的刹那間,露出了微微笑意。

“皇兄……”朱栩竟鼻腔酸楚,幾乎落淚,“臣弟率軍前來救駕!”

朱槿隚張口說了句什麽,隔著十幾丈的距離與廝殺聲,朱栩竟聽不清楚。但他在昏暗火光中看見,一名敵軍沿著門樓外緣爬上來,將手中弓箭對準了朱槿隚的後背。

朱栩竟目眥盡裂,吼道:“小心背後!”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向朱槿隚疾沖過去。

他的示警很及時,朱槿隚反手一刀削斷箭矢,將那名敵軍從樓上挑落。

朱栩竟沖到朱槿隚身邊。長槊在狹窄的閣樓上施展不開,他將槊頭往地板上一插,拔出腰刀,“臣弟護送皇兄下樓。”

說話間,腳下劇震,整座閣樓開始傾斜,竟是支柱被炸斷了。

樓上眾人頓時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一側摔去,在慘叫聲中翻出欄杆。

朱栩竟一手抓住朱槿隚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攀緊柱子,叫道:“皇兄,抓穩了!”

朱槿隚聽見他手臂關節咯咯作響,仿佛難堪重負,沉聲道:“放手。四五丈高,摔不死朕。”

朱栩竟咬牙笑,調侃:“這可不好說,二哥當了皇帝,身嬌肉貴不比從前——”

話音未落,忽見一杆長戟斜刺裏戳過來,兇狠地朝朱槿隚的胸口摜去!

朱槿隚此刻正吊在朱栩竟的手上,懸空躲避不得,不得已掙脫他的手腕,向下滑墜。

而那戟尖閃著寒芒急追而去,不殺敵國之君誓不罷休。朱栩竟不假思索地松開柱子,朝下猛撲,抱住了朱槿隚,同時頭也不回地,將腰刀向後方擲去。

刀鋒將那名持戟敵將釘在了倒塌的木柱子上。與此同時,戟尖也從朱栩竟的後背刺入,洞穿前胸。

朱槿隚抱著朱栩竟,後背重重砸在地面。

從震蕩的眩暈中清醒後,他感覺胸前泡著溫熱的液體——那是從朱栩竟傷口處湧出的鮮血。

周圍一片漆黑,朱槿隚伸手摸索,在朱栩竟的後背上摸到了歪斜的戟杆,臉色霎時變得煞白,顫聲輕喚:“槿……槿城?”

朱栩竟仿佛回魂般長吸口氣,低聲答:“皇兄……二哥,我活不得了。”

-

皇帝走入寢殿,四下裏橫七豎八都是喝空的酒壇,酒氣濃烈得好像打個火折子就能引爆。他踢開一個倒地的空酒壇,一步步走到床榻前。

豫王箕坐在床前的踏板上,雙腿長長地伸出去,胳膊墊著頭,擱在床沿,似乎正沉醉不醒。

皇帝走到他身旁,停住腳步,俯身捏著他的下巴,擡起來,見豫王面白唇青,眉心緊皺,眼眶有些凹陷,燭火中顯得陰影濃重,臉色很是憔悴難看。

隨著皇帝的動作,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神情焦灼不安,薄薄眼皮下,眼珠不停轉動,仿佛深陷夢境,正苦苦掙紮。

——他夢見了什麽?皇帝不太關心地想。

然後聽見了一聲含糊而痛苦的夢囈:

“……二哥,我活不得了。”

這句話似曾相識,皇帝怔住了。隔著十三年逝去的時光,帶著殘留的硝煙血氣,回憶如同郁霧一般迎面籠來。

-

“陛下!”“皇爺!”

錦衣衛們圍過來,想要攙扶皇帝。朱槿隚甩開他們的手,坐在殘垣斷壁間,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朱栩竟,用前所未有的、焦急惶然的語氣叫道:“禦醫呢!快傳禦醫!”

朱栩竟半跪著,上半身撲在他懷裏,腦袋沉甸甸地壓在他頸窩處,雙手垂在地面,鮮血濕透戰袍。

一名隨駕禦醫小跑過來,滿頭大汗,檢查朱栩竟前胸後背的傷口,無奈搖頭:“戟鋒貫穿心脈……微臣無能,救不了代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