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簡直不是個人(第2/3頁)

充當裁判的錦衣衛見狀,請示蘇晏後,將第二場與第三場的個人賽選手一並放出。反正計算的是每組三人的用時總和,無論接力賽還是同時上場都一樣。

於是賽場上,一匹匹馬吐白沫的、尥蹶子的、打擺子的、同腳斜行的、賴地不起的,五花八門。

一個個人,戰兢兢騎、急吼吼催、汗津津拽、顫巍巍頂,求爺爺告奶奶,精彩紛呈。

看台上噓聲一片。

魏巡撫忍無可忍,問蘇晏:“蘇禦史,這場賽馬會未免有些過於……離譜,要不就到此為止?”

蘇晏笑著,親手給他斟了杯茶:“不急,不急,魏大人再坐會兒。接著還有集體賽,彩蛋還沒放出來呢。”

魏巡撫被他這麽一笑一睇,忽然覺得也沒那麽離譜——軟墊圈椅坐著,好茶喝著,點心蜜餞吃著,還有美人在側給他欣賞,多坐會兒有什麽關系?於是定下心,繼續看。

場下十六名參賽官吏被折騰得汗如雨下。有些火氣大的,想甩手走人,剛離開馬匹幾步,就有持杖的錦衣衛兇神惡煞地逼近,不由分說就要捉去打屁股,他們只得縮著脖子退回去,繼續和馬兒同甘共苦。

如此磋磨了半個時辰,大多數選手終於跑過了五圈,還剩五圈,怎麽看離抵達終點都遙遙無期。

蘇禦史大發慈悲地向播報員下令:“看來個人賽遇到了一點困難。不過沒關系,就讓集體的力量來幫助他們,讓其他同僚給他們鼓鼓勁。通知集體賽開始,所有參賽選手全部上馬。半刻鐘後,將會放出‘賽場彩蛋’,望大家抓緊時間,盡快抵達終點。”

命令一下,場內更是叫苦連天。

在見識了六苑官馬的孱弱與個人賽選手的遭遇之後,官吏們哪還看不出,新來的禦史大人這是借題發揮,趁機整人?

於是紛紛大聲抗議,要罷賽。

蘇晏沒理會,反正有錦衣衛和霍惇的兵攔著賽場出入口,誰也走不脫。

官吏們不幹了,席地而坐,等著看小年輕禦史如何收場。

蘇晏掐著懷表看時間,七分半鐘後,下令:“放彩蛋。”

入口另一側的圍欄被打開,一群惡犬張牙舞爪地沖出來,狺狺狂吠著,朝參賽官吏們猛撲而去,仿佛餓極了似的,涎水從大張的利齒間滴落。

官吏們大驚失色!

這下誰也顧不上抗議叫嚷了,連滾帶爬地起身,也不管身邊是誰的馬,拼了老命地往馬背上爬,催馬快跑。

李寺卿因為身材過於胖大,爬一匹壓趴一匹,再爬一匹再壓趴一匹,一連禍害了三匹馬,也沒能找到能承載他體重的坐騎。眼見惡犬越來越近,他不禁絕望地大叫:“來人!快來人!扶本官上馬!”

人人自顧不暇,哪裏有余力管他,就連他的下屬也不例外。

恐慌情緒感染給了馬匹,有些馬拼了命奮蹄疾馳,有些發瘋般橫沖直撞,還有些幹脆自暴自棄,往地上一趴,天塌下來也不管了。

場內人仰馬翻,堪稱哀鴻遍野,真是慘得沒眼看。

這下連魏巡撫都坐不住,變色起身:“蘇禦史,太過了!倘若弄出人命來,就算你聖旨傍身,也吃不消!”

蘇晏迤迤然起身,注視著混亂的賽場,回道:“放心,魏大人,會叫的狗不咬人。”

其實跟會不會叫沒關系。這批狗是霍惇從當地一個諢號“狗祖宗”的異人那裏借來的。

此人天生與狗親近,經他手訓練出的狗,比該縣的捕快還聰明,比自個兒孫子還聽話。十裏八鄉給他送了個尊稱“狗王”,結果觸了平涼郡王朱攸苟的黴頭,險些被抓去亂棍打死,後來僥幸脫身,忙改了諢號叫“狗祖宗”。

霍惇把“狗祖宗”也帶到了現場,保證這批惡犬看似磨牙吮血,實際上只會嗷嗷恐嚇、撲咬衣袖褲管,只管裝腔作勢嚇人,實際上皮也破不了一塊。

可官吏們不知內情,嚇得魂飛魄散,唯恐逃慢一步就命喪犬口。

此時此刻,能跑的馬匹在他們眼中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一個個扒拉在馬背上,放聲大哭。

犬吠聲、哭喊聲、咒罵聲,馬的嘶叫聲,連同看台上亂哄哄的尖叫聲,糅雜成一股驚恐悲憤的洪流,翻滾在清水營的上空。

蘇晏看看場中,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向前走到了看台邊緣,手扶欄杆。

荊紅追站在他的側後方,手掌貼上他的後背,將一縷綿綿不絕的真氣送至他體內。

蘇晏清了清嗓子,開口。音量不大,卻仿佛鐘磬震鳴,鏗然有聲,清晰無比地傳送到每個人的耳畔——

“諸位大人。”

狗們停住撲咬,搖頭擺尾地回到“狗祖宗”身邊,接受獎勵。

官吏們狼狽不堪地轉頭望向看台,不少人臉上涕淚交加,一片劫後余生的茫然與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