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亡國第一百四十五天(第3/3頁)

伺候的婢子跪在沈嬋床前小聲啜泣,床上的沈嬋顯然已是彌留之際,她唇半張著,似還有什麽心願未了。

婢子以為她是想吃那碗沒吃完的湯圓,拿去廚房熱了喂給她吃,她已無法進食,唇還是半張著。

直到沈彥之帶著一身寒氣進屋來,冰冷的手握住了她本也沒多少溫度的手,溫聲同她道:“李信已死,陳國皇室也不在了,你也不是李家婦,你是我沈家的姑娘,去尋母親吧。”

沈嬋半張的嘴慢慢合上了,她瞳孔已沒法聚焦,眼皮合上時,嘴角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

屋內婢子的哭聲陡然變得尖銳,沈彥之卻只是握著沈嬋的手一動不動。

沈嬋最終葬入了沈家墓園,她的墳墓緊挨著沈母的,似時隔多年,又依偎在母親身旁睡去了一般。

沈嬋故去後不久,據聞榮王也在天牢裏暴斃了,但屍首是如何處理的無人知曉,只有好事者說,在亂葬崗瞧見一具男屍,有些像榮王。

……

沈彥之推翻李信的政權,卻並未自己稱帝,而是像當初和淮陽王一樣擁兵自重的消息,是和沈嬋的死訊一起傳入秦箏耳中的。

她與沈嬋雖只見過一面,但一直記得那個善良得叫人心疼的姑娘。

秦箏取了三炷香,在院子裏對著汴京的方向拜了三拜,也算是送了那姑娘一程。

秦簡所書的勸沈彥之和她們結盟對付北戎的信,汴京那邊也遲遲沒有回音。

秦箏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命人將株洲和塢城還未治愈的疫民遷移到了南境救治疫民的城池,一面加強株洲的兵防,一面把江淮一帶瘟疫肆虐、大量死人的言論放出去。

只是沈彥之那邊知道她們有了治療瘟疫的法子,北戎人又沒經歷過這場瘟疫,興許不會像中原人一樣對瘟疫過分忌憚。

這個煙霧彈的效果,秦箏不敢抱太大期待,但下策也是計策,這種時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安排好株洲和塢城疫民撤離,秦箏又去了一趟秦府,勸說秦夫人先避到南方去。

她和秦簡都要留在江淮,秦夫人自是不肯走的,“你們都在這裏,我哪兒都不去。”

秦簡跪下道:“母親,父親常說,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兒作為臣子,大敵當前,萬萬退不得,母親您先去南下避避戰火,兒子心中才能少一份掛念。”

秦夫人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大義和道理,只是看著長子照著亡夫的路子走下去,心中觸景生情,難免悲切,她看向秦箏:“阿箏也不走?”

秦箏伏在秦夫人膝前,緩聲道:“殿下北上前,把江淮和整個南境都交與我了的,我總得替殿下好好守著。”

見秦夫人落下淚來,她又溫聲寬慰:“若是江淮當真守不住了,我也會退守南境的,母親切莫太過憂心。您去了南境,我和兄長,還有笙兒,心中才安。”

秦夫人握著她的手垂淚道:“你們一個個的,都像極了你父親,我高興你們像他,卻又不願你們像他……”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勸秦夫人去南境的事算是成了。

走出秦府時,秦箏望著掛在空中的那輪銀盤似的圓月,淺淺嘆了口氣:“你何時歸來?”

她在外人跟前不能露怯,可面對這場勝算渺茫的大戰,心中又哪能全然不懼?

……

北庭。

雪夜茫茫,烏泱泱的大軍在雪巒和山野中蜿蜒前行。

北風迎面割在臉上,似被刀子刮去了一層皮。

從林堯帶回北戎大軍暗中南遷的消息,當晚楚承稷便拔營往江淮趕,只是這山遠路遙,八萬大軍的行軍速度終究比不得傳遞軍情的流星馬。

他寫了不少禦敵之策命流星馬送回江淮,心中卻也明白,兩軍人數懸殊巨大時,計策的作用已不大。

對方便是用屍體堆,也能堆到元江對岸,堆平挖在山地裏的那些壕溝,繼續如履平地沖殺。

楚承稷在馬背上握緊韁繩,遙望高懸於曠野的銀月,落滿月輝的側臉在一片雪色中更顯冷峻,他身後的披風在被寒風吹得一揚一揚的,一如主人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