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第3/3頁)

他從沒發過這麽大的火,柳氏難免有些害怕。家裏的結余當然不止二千兩,她自己私藏了四千兩,不過是不想將錢財落到金氏手上。自己還有三個孩子,難道將來雨畔雪畔嫁人,一味地伸手管金氏要嗎?到時候她刻意刁難,只給個兩三百兩,那女孩兒們到了婆家,豈不叫人說一輩子的嘴!

所以必須未雨綢繆,如今不是有了半個當家主母嗎,置辦宅子的錢不夠,就讓金氏去籌劃。自己原就是不當事的妾室,等他們一應料理妥當,自己跟著住就是了,至於怎麽拿下那宅子,和她什麽相幹!

這也算填房進門的頭一樁難題,倒要看看金氏如何平地摳餅。因此就算江珩發再大的火,她也還是那句話,沒錢。交代二千兩,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她原想一兩都不拿出來,且看看他們的笑話呢。

江珩氣惱半日,讓她取賬冊來,自己心煩氣躁地翻看,無奈平時根本不管家,那一排排的小字,他哪裏看得明白!因狠狠砸了賬冊,白著臉道:“你果然要讓我在新婦面前丟醜?我沒了臉面,與你有什麽好處?”

柳氏有些悲哀地想,你如今丟的不是我的臉了,是你那續弦夫人的臉,所以丟就丟吧,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她做出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來,“郎主,賬上當真只有二千兩,否則我也不會出此下策,讓二妹妹去小娘子那裏借錢。正是因為要籌劃置辦新宅子,我愁得日夜都睡不好,郎主哪裏知道。我那兩個兄弟原本也做些買賣,到了郎主嘴裏,買房買地竟都是我貼補的,這話可是要冤死我了,恕我不能領受。”

江珩拿她沒辦法,至此也確實看透了,這女人原來從沒有和他一心。她巴結著自己,不過因為自己是她人生中路過的,最有地位的人,就算換成張三李四,她也照樣溫情脈脈,眉目含情。原就是個低賤的賣酒女,他怎麽會覺得她重情重義,對自己癡心一片?過去十幾年果然被她騙了,自己為了這樣一個貨色,居然辜負了結發的妻子,當時是豬油蒙了心,現在想起來,真是悔不當初。

“罷了。”他頹然道,“不要再說了,越說越是連最後一點情分都沒了。既然手上沒有現銀子,那麽這座府邸就留不住了,我回頭就出去找買家,把這裏的產業處置幹凈,就此搬到上京去吧。”

其實柳氏心裏是不情願的,但為了留住那四千兩銀子,只好咬牙硬扛,“一切全憑郎主做主。”

江珩看了她一眼,嘆息著,負著手走出了大門,誰也不知道他頂著大日頭,四處奔波尋找買家的窘迫和困頓。在外人面前還要粉飾太平,說往後大抵不會來幽州了,空宅子放在這裏還要打發人看管,不如處置了的好。

然而這個當口,是宅子最不好脫手的時候,朝中官員門都因為官家坐朝的調整,在往上京搬家,幽州空置的宅邸陡然變多,想找到個合適的買家,實在難之又難。

到最後只有一家商戶願意出四千兩,壓到底的低價,還是看中是縣主舊宅,又出了一位公爵夫人,想沾沾貴氣的緣故。

江珩與他討價還價,說四千兩實在太少,也有些負氣,不大想賣的樣子。對方斟酌一番加了二百兩,反正是不能更多了,愛賣就賣,不賣拉倒。

江珩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吐不出來,最後只能自行消化。抹了把面皮說算了,交付了房契,把銀子拿回了家。

到家後柳氏問賣了多少,他漠然看了她一眼,“怎麽?還要拿給你保管?讓你接著填外頭的窟窿?”

柳氏訕訕無話可說了,自己雖是昧下了那四千兩,其實心裏還是隱隱有些後悔的,只怕因這些錢,果真和江珩弄得疏遠起來。可是轉念再想想,既留不住人,留住錢也好,心裏便泰然了,只要錢在手,任他明月下西樓!

就是這一大家子要搬,著實費手腳,大熱的天,上百裏路要走,拖家帶口的,江覓又哭又鬧,雨畔還得費心安撫他。

雪畔也大為不滿,“好好的,弄得像逃難一樣。”

柳氏讓她別說了,娘四個縮在小小的車廂裏,路上人多走得又慢,幾乎花了兩日才趕到上京。

新宅子還沒下定,不能住進去,只有先在小貨行街暫住。那小小的院子擠進三十幾口人,簡直像地動過後安置災民籌建的孤獨園。

江覓還在哭鬧,要讀書,要找先生,柳氏啐了他一口,“尋常怎麽沒見你那麽愛讀書!”

江珩也不管他們,心裏還在為買宅子短缺的那二千兩犯愁。原想和同僚借,可惜開不了口,猶豫再三最後將金勝玉約了出來,厚著臉皮和她商議,是不是可以往巳巳那裏去一趟,先解了這燃眉之急,過後再連本帶利把錢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