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雞犬也想升一升天。

這件事就黑不提白不提地遮掩過去了,舒國公府上家規甚嚴,幾個知情的下人也不敢上外面胡亂嚼舌頭,因此梅芬的事並沒有宣揚出去。

只是舒國公這幾日心裏裝著事,嘴上起了老大的泡,江珩見了他還打趣:“姐夫這是上火了呀,想是家裏頭的菜太辣?還是要吃的清淡些才好。”

被舒國公一連幾個“去”,給打發了。

江珩呢,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金家的親事敲定之後又相看了親迎的日子,就定在九月裏。兩個多月的時間雖然倉促,但因都是二婚,因此沒有特別的要求,到時候只走個過場,拿轎子把人擡進正門就好。

舒國公見他神采飛揚,勉強扯動了下嘴角,“如今你是別無所求了。”

江珩摸了摸後腦勺,“我自己這模樣你也知道,全賴長姐和巳巳替我操持。”

橫豎就是有個好女兒。

說起女兒,舒國公就想起自己的女兒,眼下也不知怎麽料理才好。江珩說要請他吃酒,他擺手婉拒了,搖著袖子返回自己的馬車上,乏累地擡了擡手指,“回府。”

待到了家門前,打起簾子看向門楣,高門大戶,看著十分鼎盛的模樣,誰知道心裏有那麽多的愁緒。

明夫人這幾日也病倒了,說是中了暑氣,可他怎麽能不知道,明明是被氣病了。

妾室上來迎接,把他攙進涼廳內,又打手巾讓他擦臉。這頭才收拾完,門上有人進來傳話,說何家表公子來了,求見郎主。

舒國公呆了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見他。原先聽了明夫人的話,小王八罵了千千萬萬句,只差上門擰掉何嘯的腦袋。如今梅芬出了這樣的事,那些話就變得不可信起來,連帶著何嘯的為人是不是當真那麽不堪,也令人心生猶豫。

妾室見他發怔,輕輕喚了聲郎主,“見是不見,郎主不給句話?”

舒國公這才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道:“請他到前廳稍待。”自己換下了朝服,方不緊不慢往前頭去。

打一進門,就見何嘯站在堂前,穿一件月白的圓領袍,很有一種文人做派。自小看著長起來的孩子,即便聽了梅芬對他的控訴,沒見他人時恨得牙根癢癢,見了他的人,又覺得這孩子不應當惡劣至此。

還記得每回登門,他必定扔下課業站在門前親自相迎。還有六七歲時,面對那些讀書人侃侃作詩的樣子,這樣一個知禮的孩子,又怎麽會使壞推梅芬下水,溜進後院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話呢。

唉,眼下是什麽人都不敢信了,舒國公想起那個老實巴交的女兒,又對世間一切產生了懷疑,晦澀地看了何嘯一眼,“你來了?坐吧!”

何嘯向他行了禮,方在玫瑰椅裏坐下,一面笑道:“這幾日忙著秋闈,沒能來向舅舅請安。”邊說邊打量舒國公神色,“舅舅是身上不好嗎,怎麽瞧著沒什麽精神?”

舒國公噯了一聲,“想是天太熱,有點中暑。你今日來,有什麽事嗎?”

何嘯道:“過幾日是家下祖父的七十大壽,父親母親修書來上京,問問舅舅可有閑暇往洛陽吃一杯壽酒。”

那倒是一樁大事,換了平常應該跑一趟,但如今家裏弄得這樣,說實話他也不敢隨意出門。

“我近來朝中事務繁雜,你舅母也要籌備向序的婚事,實在走不開,回頭預備了壽禮,打發人送到洛陽去,也請你代我們向你祖父及父親告個罪。”

何嘯笑起來,很有溫文爾雅的氣韻,頷首說好,“天實在熱,長途奔波,人也受不住。”頓了頓又問,“合序的親事議準了嗎?什麽時候辦喜事?”

舒國公道:“年下過禮,成親大約要到明年再議了。”其實自己也是勉強支應,實在尋不著話題,便隨口問了一句,“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定了哪家的千金啊?”

可他卻不說話了,沉默半晌後苦笑了下,“我喜歡的人,心裏有了別人。上回好容易遇著機會和她表明了心跡,她卻讓我不要癡心妄想……”說著低下了頭,“想是我不懂討好,入不得她的眼,可我自小喜歡她,一直到今日心意也沒有變過。”

舒國公聽得心頭暗訝,聯系起從明夫人那裏聽來的話,發現說的不就是梅芬嗎。

只不過驚訝歸驚訝,卻不能隨便下定論,只道:“你如今是洛陽名士,又出生鐘鳴鼎食之家,誰能看不上你?”

何嘯眉間那點愁思鋪排得很好,輕輕搖著頭,“她向來討厭我,說我是讀死書的書呆子,乃至看見我就要繞著我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做得不好,那麽招她厭惡。”

這麽一說,舒國公立刻發現梅芬的一面之詞果真沒那麽可信了。討厭一個人,連他喘氣都是錯的,又怎麽能接受人家的美意呢。

“不過想來,我也有唐突的地方,那天貿然和她提親,並沒有知會過家中父母。可我也是情急,得知她看上了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人,若是被長輩知道,不知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