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給我哭,死了親姐姐般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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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上京的江珩終於接到了噩耗,幾乎是號啕大哭著邁進門檻的。

萬萬沒想到,上年送走了夫人,今年又痛失愛女。他和巳巳雖因家務事鬧得不快,但世上哪有不疼女兒的父親。如今一場地動帶走了她,他不明白為什麽幽州別的貴女都好好的,唯獨他的女兒不在了。

人已經裝了棺,就停在前廳,他上前打算見最後一面,卻被柳氏勸阻了。

“郎主,還是別看了……”柳氏裹著淚說,“房頂上磚頭瓦塊落下來,已經……不成樣子了,郎主看了難免傷情,不如不看。”

江珩的身形搖了搖,伸出的手懸在中途,終於還是收了回來,嘴裏碎碎念叨著:“我對不起夫人,沒有照顧好巳巳……”

柳氏泣不成聲:“是我沒照顧好小娘子,郎主雖不怨我,我自己也沒臉。可是退一步想,或許小娘子和女君母女緣分更深,郎主留不住她。如今她走了,想是找女君去了,郎主千萬要保重身子,後頭還有好些事,要聽郎主的吩咐。”

雪畔在邊上看著母親哭得泗淚縱橫,一瞬有些恍惚起來。

先前她曾問過阿娘,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到底該怎麽收場。之前打發出去的人沒能找到雲畔的下落,城裏各大賃鋪沒有她們租車的記載,她們總不可能插翅飛出幽州城。雲畔和她的女使,兩個大活人像憑空消弭了一樣,忽然不見了蹤影,阿娘也有些慌了,但思量再三覺得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城內誰家收留了,二是被強梁擄走、被騙到勾欄院去了。

要是被人收留,三四天過去了,災情漸漸平息,也該現身了。然而要是第二種可能,卻更如了她們的意,原本兜這麽大的圈子,就是為了借他人之手,作賤這候府嫡女。只是沒有下落,好雖好,還是有些懸心。眼看著爹爹要從上京回來了,萬一看出端倪,那可怎麽圓謊?

關於這個問題,柳氏倒並未擔心過,江珩實在好敷衍,就算屍首在他面前,他也未必分辨得清躺著的是不是自己的女兒。為今之計只有繼續將錯就錯把戲唱下去,江雲畔“死了”好幾日,就算再回來,這家裏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反正不是給人做小,就是上道觀當姑子去。縣主的掌上明珠,繁花宴中嬌氣的名門貴女,最後不過那樣了局,可叫往日不在她眼裏的人解氣壞了。

“權當棺材裏躺著的就是雲畔。”柳氏囑咐雪畔,“你給我哭,死了親姐姐般哭,你爹爹看在眼裏安慰了,往後自然更疼你。”

雪畔沒什麽主意,全聽阿娘的。事實上雲畔還活著,讓她有些如鯁在喉。人的貪欲真是無窮盡,這個時候倒真希望雲畔死了,死了多好,她不必丟臉,家裏人也都安心了。

柳氏還在無限地擴大悲傷,“娘子這一走,咱們痛斷腸子,東昌郡公府卻得了意。原說他家二郎不得早於娘子定親,這回卻還有什麽忌憚的,人都不在了,他們家怕是急著要向大資家下聘呢。”

這麽一說,拱起了江珩的火,可憤恨雖憤恨,到底無可奈何,不過痛快地哭了一場,坐在一旁長籲短嘆去了。

柳氏止住了哭,掖著眼淚來請示下,“人既不在了,總要入土為安,郎主瞧瞧停靈多久,找人點個吉穴吧。”

江珩垂頭喪氣道:“沒出嫁的孩子,算不得成人,停上個三五日的,就下葬了吧。”

“那舒國公府上,可要打發人送個消息?安平縣主到底是娘子姨母,雖來往不多,萬一將來發難……”

江珩這會兒哪有心思顧及那些,蹙眉道:“我自己的女兒,好壞自有我這個當父親的定奪,幾時輪著外人插嘴!難不成我死了女兒,還要向他們交代?”

柳氏終於踏踏實實把心放回了肚子裏,認真說,江家那兩個沒出息的姑母大可不當回事,這些年她辛苦巴結著,她們不會說她半句不好。至於那位舒國公夫人,眼睛長在頭頂上,仗著夫家爵位高,從沒有正經瞧得上江家。這回外甥女死了,至多掉兩滴淚,棺材埋到地底下,這門親也徹底斷了,往後兩不相幹,反倒幹凈了。

“既這麽,後頭的事就交由妾來辦吧。郎主心神不寧的,外頭又要應付,自己不保重,回頭累倒了可怎麽好。”

江珩點了點頭,垂著腦袋只管嘆氣:“多事之秋……官家派遣魏國公視察災情,他又任幽州刺史,這回可算是對症下藥,居於幽州的官員們都想盡了辦法大表賑災之決心,咱們要是一個子兒不出,只怕說不過去。我想著,郡公府退親留下的聘金,索性如數捐出去,免得李信那廝得了話柄,將來啰唣。”

柳氏其實還是有些舍不得的,郡公府當初下聘,禮金很豐厚,五百兩白銀並黃金二十兩,就算擱在上京的姻親圈子裏也數得上號。如今要如數捐出去,扔進水裏還聽個響動呢,送到賑災的公賬上,大不了換個賢名,這對囿於內宅的小婦來說,是筆絕對不上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