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頁)

他生怕玷/汙了溫祈,踟躕良久,終是向溫祈伸過了手去,欲要將溫祈擁入懷中。

溫祈卻是側身躲過了,蹙著眉,連眼尾余光都不願施舍他一分。

“溫祈,朕心悅於你。”他頓時覺得連表白心跡都是對於溫祈的玷/汙,即刻後退數步,遠離了溫祈。

“陛下。”他陡然聽得有人在喚他,登時惱怒地道,“勿要打攪朕。”

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溫祈並不在自己眼前,自己眼前惟有直如人間煉獄的沙場。

他側首望去,見是段銳之,發問道:“可清點過人數了?我方損失幾何?”

段銳之稟報道:“陣亡三千五百一十三人,重傷兩千六百二十六人,輕傷兩萬七千九十一人。”

他乃是叢霽的心腹,由叢霽親手提拔,素來對叢霽心懷敬仰。

見叢霽一身是傷,他嘆息著道:“陛下亦在重傷之列。”

“是麽?”叢霽清楚自己只顧殺人,滿身破綻,近衛根本護不住他,重傷理所當然,但他並未覺得疼。

他隨段銳之回了軍營,進得營帳,由大夫為他醫治。

許是他今日已殺了太多人的緣故,即便現下尚是六月十五,他卻能輕易地將嗜血之欲壓下。

包紮完畢後,段銳之端了吃食來,叢霽稍稍用了些,便放下了竹箸。

段銳之勸道:“陛下該當多用些。”

“已足夠了。”叢霽擺了擺手,“退下罷。”

段銳之並未退下,而是道:“陛下殺了周紜,周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陛下若有用得著末將之處,末將萬死不辭。”

待得知周紜的死訊後,周家不止不會善罷甘休,想必還會借機發難。

周紜因其戰功赫赫,在朝堂與民間皆頗具聲望。

而這聲望足以煽動人心,教叢霽坐不穩皇位。

但於叢霽而言,周紜乃是周家的中流砥柱,少了周紜,周家便不足為懼。

周家氣焰日盛,不可再留。

六月十六、十七、十八這三日,戰火暫歇。

六月十九,醜時一刻,周楚三皇子趁夜率百余人突襲南晉軍營。

叢霽尚未歇息,提劍迎戰。

這周楚三皇子武藝高強,兩人一來一回過了百余招,都未能分出勝負。

又半個時辰,這周楚三皇子方才敗下陣來,連連後撤。

由於夜色已深,且叢霽對於此地的地形並不熟悉,因而並不打算乘勝追擊,以免落入陷阱。

他正欲對付掩護周楚三皇子離開的敵軍,豈料,周楚三皇子竟是殺了回馬槍。

他猝不及防,被周楚三皇子破開右頰,露出了一點森森白骨。

疼痛並未令他有所遲疑,他反是欺身向前,沖著周楚三皇子拍了一掌。

周楚三皇子未能及時躲開,吐出了一口血來。

叢霽不敢掉以輕心,可他並未料想到已有一支暗箭蓄勢待發。

周楚三皇子提劍與叢霽纏鬥,未多久,他又落了下風。

他順勢不著痕跡且耐心十足地以自己為誘餌,引叢霽露出了破綻。

彈指間,暗箭刺破夜色,一寸一寸地貫穿了叢霽的心口。

叢霽霎時血流如注,面色慘白。

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勢,招招狠厲,直欲取了這周楚三皇子的性命。

然而,他僅僅重創了對方,對方便被屬下救走了。

他這才垂目去瞧自己的心口,繼而平靜地暗道:朕要駕崩了麽?倘若能見溫祁最後一面該有多好?倘若能見自己與溫祁的孩子們一面該有多好?

他轉念一想,見不到便見不到罷,他現下的模樣甚是可怖,定會嚇著溫祁與孩子們。

神志逐漸渙散,他的身體晃了晃,最終跌倒於地。

六月二十日,他高熱不退,瀕臨死亡。

直到六月二十七日,他才好了些,但高熱仍未退去。

六月三十日,正午時分,他半睡半醒間,聞得刀劍錚錚,立即強撐著飛身而出。

一人又一人死於他劍下,他殺紅了眼,無人能勸阻,連傷口崩裂都未覺察到。

殺!殺!殺!

臨死前,他惟一能做之事便是多殺些敵軍。

這意味著他能多保護些他的子民。

殺!殺!殺!

他將在場所有敵軍殺得片甲不留,而他自己已是面無人色,恍若鬼魅。

他盯著鮮血淋漓的“十步”,須臾,竟是敵我不分,劍尖直指一名與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將士。

劍尖轉瞬便已抵上了這將士的咽喉,只須一刺,便能取其性命。

殺!殺!殺!

他艱難地收回了劍,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手背青筋全數暴起。

緊接著,他提劍向一具敵軍的屍身捅去。

一下又一下,未多時,這屍身已然變作了肉沫,而他自己則變作了血人。

諸人見狀,深感驚懼。

唯獨一道身影疾奔至叢霽身後,擡手將叢霽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