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五月初八,由於溫祈不見蹤影,叢霽連雙目都未闔過,一直在宮外找尋溫祈,時至破曉,他方才返回宮中,沐浴更衣。
這一整夜,他統共搜查了一百二十一戶人家,然而,全無溫祈的蹤跡。
所有百姓見得他俱是雙股戰戰,生怕行差踏錯,被他淩遲處死。
他之所作所為使得百姓人心惶惶,怨聲載道,進一步坐實了他暴君的惡名。
他顧不上這許多,一心只想尋到溫祈。
又三日,五月十一,他依然未能尋到溫祈。
京城各大要道已然被封死,每一戶人家皆已被搜查過,連無人居住的宅院都未放過。
溫祈好似憑空消失了。
究竟是溫祈的藏身之所過於隱秘,亦或是溫祈早已出京城了?
以防萬一,他命侍衛再度逐門逐戶搜了一遍,甚至還在京城內處處張貼告示,重金懸賞溫祈。
又兩日,五月十三,侍衛幾乎已將京城掘地三尺,卻並未找到半點有關溫祁的蛛絲馬跡。
叢霽不得不懷疑溫祈已從水道遊出京城,可溫祈因身懷有孕,且過於消瘦,以致於身體孱弱,水道又長,溫祈如何能支撐得住?
縱然溫祈順利地出了京城,但溫祈乃是鮫人,甚是紮眼,極易被當作奇珍異玩,該當如何謀生?
難不成有人接應溫祈?
難不成溫祈已落入惡徒之手?
若是前者,溫祈目前必定安然無恙,待生產那日,溫祈會如何?若是後者,溫祈怕是……
他心急如焚,日日惦念著溫祈,素日除了上早朝,處理政務,便是出宮去尋溫祈。
溫祈失蹤整整五日,他整整五日未眠,雙目熬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絲,猶如以食人為生的怪物。
他變得暴躁且易怒,京城內風聲鶴唳,朝堂上人人自危,唯恐一時不慎惹禍上身。
唯獨身處於丹泉殿之時,他會變得沉默且憂傷。
溫祈分明已經離開丹泉殿了,有時候,他卻認為溫祈從未離開過,還會溫柔地將自己所想說與溫祈聽:“溫祈,朕欽點你為狀元,並非徇私,而是真心實意地認為你之文章勝過榜眼與探花。”
“溫祈,朕為你斷了袖,朕心悅於你。”
“溫祈,朕騙了你,朕其實並無三千後宮。”
“溫祈,除你之外,朕未曾與人雲雨過。”
“溫祈,朕從未嫌棄過你,更從未覺得你的身體很是惡心。”
“溫祈,你那處銷魂蝕骨,朕是為了斬斷你對朕的心思,才會道你那處不及女子。”
“溫祈,朕不準你詆毀自己生性淫/蕩。”
“溫祈,朕身中奇毒,許會殺盡天下人。”
“溫祈,朕先前決定自行了斷,但朕改變主意了,朕要與你,與孩子們一道活下去。”
“溫祈,你嫁予朕作皇後可好?”
“溫祈,你喜歡怎樣的喜服?”
……
任憑他講得如何動聽,溫祈皆充耳不聞,將他視作無物。
溫祈不是在念書,便是在習字,從不理會他。
由於他日日如此,宮中謠傳他已得了失心瘋。
五月十五,子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嗜血之欲,直奔天牢,將其中三十六名死囚殺了幹凈。
其後,他躺於屍體之間,終是倦極而眠。
待他轉醒,他逡巡著周遭橫陳的屍體,滿心後悔。
定是因為他殺人如麻,溫祈才會離開他的。
他該應當如溫祈所願,成為流芳百世的明君。
對了,到了該上早朝的時辰了,作為明君,他決不能誤了早朝。
故而,他疾步出了天牢,往金鑾殿去。
途中所見的宮人無一不是跪倒於地,瑟瑟發抖。
這是何故?
他進得金鑾殿,諸臣亦是紛紛跪拜,面色驚恐。
這到底是何故?
他踏上玉階,俯視諸臣。
良久,他才意識到自己竟忘記將一身的血衣換下了。
這些人未免太不經嚇了罷?
他既已決定要為溫祈做明君,斷不會胡亂殺人。
“眾卿平身。”他坐於禦座之上,卻見諸臣無一人膽敢起身。
他復又道:“眾卿平身。”
然而,僅有大理寺卿沈欣懌站起身來。
他心生不滿,點名道:“禦史大夫陳愛卿,平身罷。”
禦史大夫陳大人驚恐地站起身來。
他又點名道:“禮部侍郎淩愛卿,平身罷。”
而後,他慢條斯理地將諸臣一一點了一番,又含笑道:“你們可有本要奏?”
諸臣噤若寒蟬,膽子小些的,竟是失禁了。
金鑾殿內,腥臭四散。
他的視線掃過諸臣,最末,定於失禁的新任翰林院編纂面上,此人便是這一屆的榜眼。
這榜眼果然無法與溫祈相較。
溫祈……
溫祈……
思及溫祈,他的心臟無比柔軟,但陡然騰起的嗜血之欲卻將他的心臟變得無比堅硬。
殺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