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六月十二日,叢霽率精銳一千七百人快馬加鞭趕至宛南城。
宛南城現由周太後的親舅舅周紜駐守,周紜乃是從一品驃騎大將軍,但自開戰以來,周紜且戰且退,致使前線的段銳之孤掌難鳴,損失慘重,周紜若不出手相助,段銳之之師必將全軍覆沒。
叢霽遠在千裏之外,指揮不了周紜,才會特意來這宛南城。
城門開啟後,叢霽並未見到該當迎駕的周紜,僅有周紜一副將拱手道:“末將拜見陛下。”
他冷笑一聲:“周紜何在?”
副將恭敬地道:“將軍偶感風寒,正臥床歇息。”
叢霽譏諷地道:“周將軍之所以怕了周楚,便是因為偶感風寒?朕倒是未曾聽聞過風寒能教一武將變得膽小如鼠。”
副將未及出聲,左右一眾將士已露出憤憤之色。
顯然這些將士心向周紜,而非南晉,若不能改,便無任何用處。
叢霽慢條斯理地掃過每一名將士的面孔,含笑道:“你們每日消耗的軍餉皆是百姓辛苦所得,你們自認為對得起百姓麽?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亟待你們保護,你們自認為對得起他們麽?你們該當知曉於周楚而言,你們算不得人,你們的親人亦算不得人,不過是生著類似於人的樣貌的吃食罷了。你們可知四十年前,周楚曾攻下過這宛南城?”
見有將士頷首,他續道:“周楚攻下這宛南城後,先是屠城,只留下不足二十歲的男女,再從中挑選貌美的男女行奸/淫之事,並將容貌尋常的男女砍下頭顱,剝去皮囊,分成若幹肉塊,放於鍋中烹飪,犒勞三軍,待貌美的男女滿足了他們的淫/欲之後,亦會被他們烹而食之,最末,這宛南城變作了鬼城。”
他頓了頓,笑容猶在,目光卻鋒利如刃:“你們龜縮於這宛南城是想成為他們刀尖下的亡魂,或是想成為他們發泄的器具,亦或是想成為他們的吃食?”
一眾將士默然無言。
叢霽接著質問道:“你們又想讓你們的親人成為他們的何物?”
言罷,他又對副將道:“帶朕去見周紜。”
副將本因叢霽乃是暴君,不喜叢霽,但叢霽所言卻教他心生動搖。
他口中應諾,當即將叢霽帶到了周紜床榻前。
叢霽端詳著面色紅潤,卻謊稱偶感風寒的周紜,手指一動,“十步”出鞘,銀光乍現,不由分說地砍下了周紜的頭顱。
自周紜腔子飛濺而出的鮮血汙了他的眉眼,他擡手抹去後,一把提起周紜的頭顱,出了這富麗堂皇的臥房。
他此舉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早有打算。
周紜手下足有五十萬精兵,殺了周紜自然冒險,但若是不殺周紜,五十萬精兵便不能為他所用,南晉縱然能再支撐些時日,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必輸無疑,而有了這五十萬精兵,南晉便有了勝算。
外頭將士眾多,見得周紜的頭顱不是張口驚呼,便是滿面驚駭,更有甚者提劍直逼叢霽後心。
所幸這小卒功夫粗淺,叢霽連回首都不曾,僅僅一彈指便要了其性命。
他足尖一點,眨眼間,已將周紜的頭顱懸於城門之上。
七歲那年,叢霽曾見過班師回朝的周紜,當時周紜坐於一汗血寶馬之上,盔甲傷痕累累,其下的肢體亦難以幸免,但周紜神色堅毅,背脊直挺,猶如戰神,教他覺得只消有周紜在,南晉便能永享太平。
可惜,當時的周紜早已不見了,如今的周紜從戰神墮落成了一貪生怕死的鼠輩。
按輩分,周紜乃是叢霽的舅公,是以,叢霽望著死不瞑目的頭顱,低聲道:“舅公,走好。”
其後,他逡巡著一眾將士,從容不迫地道:“你們若要為你們的周將軍報仇,朕在此靜候;你們若要保家衛國,便隨朕一同上陣殺敵。”
幾息後,他揚聲道:“既然無人要為周紜報仇,你們便隨朕一同上陣殺敵罷。”
六月十四,他將五十萬精兵重新編排,並制定了戰略。
六月十五,天色未明,他率先頭部隊奇襲周楚。
他其實從未上過戰場,亦從未殺過這樣多的人,應是嗜血之欲的緣故,他只覺得痛快。
直到精疲力竭,他才以“十步”支撐著身體,勉力擡起首來,仰望著玉盤,心道:溫祈,朕殺人如麻,離開朕實乃明智之舉。
突然,一人從屍山中竄了出來,直取他的咽喉。
他伸手掐住了這人的脖頸,生生地將其掐死了。
而後,他手一松,屍身軟軟地歪倒於地,與其他的屍身混在了一處。
入目所見盡是屍身與硝煙,而他的盔甲上則盡是血液,一層又一層,大多早已凝固,少數正掙紮著向下流淌。
他吸了口氣,鼻腔瞬間被血腥味堵住了。
他忽覺自己將要斷氣,但身體卻依舊站立著。
下一瞬,他似乎看見了溫祈,溫祈身著一襲白衫,潔凈如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