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位醫生有一個地方撒謊了, 你不會再說他裝作癱瘓吧?”傑森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我也有發現這一點,但並不能確定, 他一直用毯子包裹著他的腿, 我不知道他的雙腿肌肉是否有萎縮痕跡。而且,就算他的雙腿還能自由行走, 我估算他的身高應該超過1m75, 跟攝像頭拍攝到的公路殺手的身高不符。”

“不,我不是說這個。”傑克臉上仍然掛著詭吊的微笑, 笑容中全然都是狡詐和循循善誘, 或許還帶著點嘲笑般的快意, 像是等待獵物走進陷阱的老獵人。如他所言,他喜歡讓別人不願意卻不得不被他拿捏:“是另一個地方, 你有興趣聽嗎?”

“說說看。”

傑克搖了搖頭:“這不是免費的——我要那個旋轉木馬的音樂盒。”

傑森站定了, 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兒擺著個簡陋的路邊小攤,地上只鋪著一層幹燥的塑料布, 塑料布上陳列著幾個造型並不精美的小玩具, 傑克要的音樂盒就在最後排的靠右的位置上。看守小攤的是個無所事事的普通男人,他正在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在他身邊是一堆彩色塑料環和一塊豎起的牌子,牌子上面赫然寫著“套環拿玩具,10美元一次”。

傑森一看那廉價的音樂盒, 擺在超市裏不會超過15美元。頓時覺得傑克的笑容極其來火,“我當蝙蝠俠的羅賓是為了伸張正義, 不是為了讓你看雜耍!”

“那行吧, 雖然你丟了一個線索, 但你維護了羅賓的尊嚴。”傑克聳聳肩。

傑森往前走了幾步, 最後還是站住了,認輸了似的轉過頭,狠狠瞪了傑克一眼。他從錢包裏掏出幾張嶄新的鈔票,塞給那個一邊打瞌睡一邊看守地攤的男人:“給我那個音樂盒。”

傑克抓住了他的手腕,篤定地說:“不行,我要你套。”

“你有病吧?!”傑森忍無可忍,作為受過專業訓練的羅賓,一個普通的地攤遊戲當然難不住他,但是他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你不套我就不說。”

傑森被他的沒臉沒皮打敗了,最後只好捏著鼻子從地攤老板手中拿來一堆套環,第一個就穩穩地套中了那個帶旋轉木馬的八音盒。他把剩下的套環還給老板,將八音盒丟給傑克,沒好氣地說:“說吧,你發現了什麽?”

“那位米爾頓先生沒去過歐洲?”

“證據呢?”

傑克擺弄著那個有些舊的八音盒,他把八音盒的底座扣下來,從裏面掏出一堆機械零件:“我跟他聊天的時候給他說了個笑話,按照歐洲人的英語發音,歐洲人(European)跟小便(Urine peeing)是同音的,所以‘廁所裏的歐洲人’是個雙關同音笑話,嘲笑歐洲人的口音。但是他沒聽懂,這可不像一個在歐洲生活了好幾個月的人。”

不,我覺得他有可能是不想接你的諧音爛笑話而已……傑森在心裏想著,傑克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摒棄了這個念頭:“而且他說的歐洲遊的細節太多了。他就跟你一樣不會說謊,紅鳥崽,我猜他的那些細節是他從旅遊雜志上看來的。而且,還有一件事讓我很在意。”

“是什麽?”

“我要那個會拍手的猴子玩具。”

又來了!傑森再次交錢玩了一次無聊的套環遊戲,把傑克手指的猴子玩具丟給他:“說吧。”

“我問他‘案發時你在哪裏’的時候,他沒有驚訝,也沒有問我‘你問這個幹什麽’,而是流利的回答‘在歐洲’,說明他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其實說完之後他也發現自己有破綻,但是大概是背得太順了,沒能第一時間為裝好。他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麽的,又是為什麽查到了他頭上,而且——”傑克沉思了一會兒,“如果我猜的沒錯,他知道警察進行傳喚、審訊、套取口供的流程,也知道該怎麽反制,所以他才從容。要做到這一點,要麽他曾經在這個體制內工作,比如軍人、警察、法醫、文書等等,要麽他曾經因為犯罪而坐牢或被拘留。”

“文件顯示他並沒有這種經歷。”

“或許他的同伴有。”傑克笑了笑,把猴子玩具塞進口袋裏,“可能,我們來的不是時候,他們已經串完了口供。”

“如果公路殺手有兩個人……”

“有什麽不可能的,受害者聯合起來報仇雪恨,這很罕見嗎?仇恨就像紐帶一樣,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牢牢鎖在一起,變成堅不可摧的同盟關系。就那些戀/童/癖幹的齷齪事情,就算整個楊克鎮的居民一起聯合起來殺了他們,就像《東方快車謀殺案》一樣,我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值得意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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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和傑克離開了醫生的宅邸,轉而去拜訪第二位嫌疑人:一名記者。

薄霧漸漸散去,從深邃的天穹深處,飄來牛毛般的細雨,天邊的流雲如淑女裙邊的蕾絲,陣陣似海潮般起伏嗚咽的風聲,喧囂深處隱隱傳來手風琴的聲音,仿佛是風的呼吸。大理石教堂的墻壁上長滿魚鱗般的爬山虎,風吹過時猶如波浪般起伏上下。基督像高懸於教堂頂端,彩繪的玻璃窗投下斑斕的陰影,高懸的十字架上,慈愛的聖子正在受難,蒼白的天光勾勒出雕塑的輪廓,那樣溫柔,那樣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