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有憾生(十四)(第2/3頁)

瀾滄劍派覆滅後,四國刻意銷毀了這些玄門叛逆的痕跡,至今連礦上的後輩都不知道瀾滄主峰是哪一座,那些朝生暮死的百亂民怎麽知道的?

侍劍奴心裏一凜,再看南礦,只覺此地水深千丈,盤根錯節,升靈的楊氏余孽不過冰山一角,背後仿佛有一處凝視著她的深淵,連自己人都不可信。

南大陸上,玄隱危、三嶽和淩雲壓不住叛逆,各方勢力必然會盯上南礦資源,掌門和大祭司派她來坐鎮。除了那位新南劍還能讓她有點興趣,侍劍奴壓根沒放在心上,甚至打算幹脆趁亂將瀾滄靈山一口吞下……現在看來,那被國內瑣事困住的南劍反而最不是問題。

侍劍奴沉下臉色,往天上吹了一聲長哨,傳信回了昆侖山。

看見百亂民異象的不止她一個,西楚余嘗、海上的王格羅寶還沒從晚霜的余韻中回過神來,便得知西王母奇跡般地安全脫困。

兩人雖不同路,心裏卻不約而同地冒出同一個念頭:南海一役,那女人一直沒怎麽出手,居然這樣深藏不露!

聰明人都知道變通,亂世邪祟的腰肢比菱陽河畔的舞娘還軟,晚霜侍劍奴是永遠不可能化敵為友的了,但西王母也許不會嫌同盟多。

連楊婉自己都震動了。

侍劍奴那一劍打偏的時候,她的神識、附著在五感上的靈感被一道“天諭”攫住了。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刻她的心情——時隔兩百年,傷痕累累的故國靈山保護了她,在和她說話。

廣安被晚霜一劍洞穿真元,打碎了經脈,通過兩人之間特殊的婚契才將他帶出來,此時正毫無知覺地躺在她的馬車上。楊婉孤身一人出逃,就在她懷疑靈山的聲音是自己被晚霜打出來的幻覺時,她親眼看見了神跡——萬千百亂民朝瀾滄主峰的方向頂禮膜拜,分明不會說話,卻艱難地用南闔古語念誦著她的名。

那一刹那,楊婉心定了下來,抓起地上一把荒土,她虔誠地親吻下去——她信了,飽受摧殘的故國神魂猶在,她是天選命定之人。

造神造得各方都深信不疑的奚平總感覺還欠了點什麽,於是將西王母的模樣傳給百亂民。手巧可能是南闔人的種族天賦,沒花多少功夫,百亂民畸形的利爪下就雕出了栩栩如生的木雕。

“對,就長這樣,石像、泥塑也行,以後沒事就做,爭取讓神像布滿礦區井蓋,見到就拜。”奚平道,“奉天承運,以後咱們就都是娘娘的人了!”

這樣一來,百亂之地,所有活物……連鳥獸蟲魚在內,都成了“疑似”西王母的人,侍劍奴一劍劈不死億萬螻蟻,孤立無援,只好放下身段,退到南闔半島的北邊境,與玄隱山的新貴合作。

大家同為仙山正統,就該同氣連枝,照庭和晚霜手拉手對抗邪魔不挺好的,做什麽要打打殺殺拼個你死我活?

萬一那楊氏余孽和當年的末代皇帝楊鄒一樣,想把瀾滄靈山給“散”了,那可就真是……

太好了。

“侍劍奴中毒?不……她!”北絕山的瞎狼王震驚得伸出兩條細伶伶的胳膊,比劃了個墩子,“她一個鐵打石頭雕的,還有中毒這種本領?”

周楹照實說:“看來是有。”

瞎狼王兩根手指夾著昆侖山剛傳來的信,用同樣稀罕的目光看向他,感覺清凈道都神神道道的:“有些手段啊,小子,難怪玄隱山易主——你們怎麽做到的?”

“我並不擅丹毒一道,”周楹睜眼說瞎話,“相傳南闔半島上,鳥獸見西王母都落地參拜,想必真是天命之人,有我們不知道的手段。”

瞎狼王緩緩靠進了狐裘堆裏,眯起眼打量著周楹:“大祭司答應見你,那南大陸,烏煙瘴氣,聽說人都把自己關在鐵籠子裏滿街跑,昆侖也確實需要靠得住的盟友,南劍是個還不錯的選擇,只是你不要打歪主意。”

周楹坦坦蕩蕩地看著他,目光澄澈得像雪山清泉……除了泉眼裏有顆心魔種。

“你要是沒築基,倒是可以入我門下,可惜了。”瞎狼王“嘖”了一聲,擺擺手,“武淩霄心高氣傲,這回栽了。”

說完,他拿起小酒壺,伸了個“曲折”的懶腰,腳後跟拖在地上走了……沒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叫出了侍劍奴的本名。

周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一擡頭,正對上雪狼太子的視線,便禮節性地朝雪狼太子一頷首。

雪狼裝沒看見,冷淡地壓下視線,影子似的追隨瞎狼王去了。

支修本來在邊境,接到聞斐傳信,一閃身落穿過飛瓊峰上的雪裏爬,正要去錦霞峰看他那傳說中“中毒壞成落秧茄子”的討債鬼徒弟,忽然,神識掃到了一滴血跡。

奚平被轉生木裏漏出來的晚霜劍氣劃傷,當時正忙著找地方近距離觀戰,隨手抹了一把,沒注意沾在了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