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有憾生(十三)

楚人被西王母自己的毒瘴撂倒了,余嘗想保她也來不及。

一道天譴一般的劍氣撞破了楚歷兩地邊境銘文,直接撕開了撥不開的毒瘴濃霧,轉眼間就沖到了廣安帝君面前。這位在南海上圍攻過懸無的升靈劍修就像一片颶風刮過的紙,毫無反抗余地地被那劍氣壓了下去,人頃刻間不見了。

西王母的表情甚至都沒來得及變!

而那劍氣仍不停,順著西風吹來的方向,一口氣豁開了整個楚礦區,沖向南海。

王格羅寶雖措手不及,但反應極快,電光石火間,他吹出一聲人耳聽不見的尖嘯,水上船身被靈氣裹緊沉入海中,水下所有醒龍飛了出來,大蛇群和船交換了位置。

幻夢般的聖獸發出恐懼的悲鳴,卻無法違抗馭獸者的命令。它們用身體擋住船隊,劍氣一聲巨響落在南海,在海上劈出了條十裏長的“傷疤”,兩側海水久久不落,醒龍的血將那條海溝染成了濃稠的乳白色。

連躲在宛礦區的魏誠響等人都感覺到了,東皇驚駭地攥緊了蜂鳴不止的東皇戟,地面上打得不可開交的築基半仙們一時都忘了呼吸。

奚平遠在玄隱山,那劍氣卻從每個百亂民、每個陸吾手裏的轉生木牌滲出來,掃到了他面前。他倏地將神識抽離出來,人往後一仰,幾乎有種被劍光割開了咽喉的錯覺。

壞了,靈台裏還有照庭碎片!

奚平狼狽之下,第一反應是用自己神識做盾,嚴絲合縫地擋在了南北兩大名劍中間,將晚霜掃過來的劍氣一絲不漏地扛了下來。

他神識幾乎被劍氣割開,一口氣喘上來,後脊竟然濕透了,只覺臉上一涼——左頰上一道劍傷一直劃到嘴邊,裂口轉眼又在升靈強大的修復能力下愈合。

這就是……當世劍道的巔峰。

只一亮相,便將這片大陸上所有交織的陰謀詭計掃了!

整個南闔半島都在那一劍中震顫,不等大小邪祟們回過神來,被毒瘴充斥的西楚濃霧中,一座“人”緩緩走了出來,比楚礦上的蒸汽車還高半個頭。

南大陸這邊的半偶主要用鍍月金和木頭填補人身,材質越輕越好,奚悅小時候就還沒有毛毯沉,凡人小夥子能一只手夾著滿山跑。

這位來自北歷的侍劍奴卻沉重極了,將地面踩得瑟瑟發抖,每一步都帶著利刃劃破虛空時特有的顫音。楚礦地面上的銘文就像水,被她一腳踩了個稀碎,“波紋”還要朝四面八方散開,轉眼,楚礦區的防衛瓦解了大半!

她大半個身體是慘白的骨玉堆的,關節處露出的金屬色調和質地不統一,乍一看像一堆隨手撿的破銅爛鐵,卻透著絲絲縷縷的肅殺之氣,稍微盯著看一眼便刺得人靈感不安——相傳侍劍奴身上的鐵不是凡鐵,是一百零八把劍修的本命劍殘片,她整個人就像一座移動的劍冢。

這是奚平透過楚國礦區中一個陸吾身上的轉生木牌看見的。

那陸吾偽裝成行商,跟其他旅客一起倒在桌椅下,含了一顆錦霞峰的避毒丹藥,雖不對症,但多少能緩解一些。西王母的劇毒沒把他放倒,那侍劍奴經過時帶起的劍氣卻將他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奚平清楚地感覺到,那半仙陸吾足有半晌沒喘氣。

看見那個人……那侍劍偶的刹那,奚平明白了侍劍奴為何不將南大陸放在眼裏,也明白了三哥為什麽說大宛現在絕不能和北歷對上——根本沒有一戰的余地。

除她之外,北歷還有三個蟬蛻劍修,十多位升靈!

奚平伸手將臉上的血跡抹去,一線神識蜷縮在陸吾布滿冷汗的手心裏,開始認真琢磨起阿響讓他去侍劍奴門口上吊的提議。

侍劍奴經過的地方,楚礦上的蒸汽燈爆裂,鐵軌崩斷,正燃著的鍋爐和途徑的車一聲不響便熄了火,外殼緩緩裂開——她好像很討厭那些滿地跑的聒噪機器:“邪祟公然藏在楚國,看來西楚礦區已經脫離了三嶽山的控制,可殺。”

說話間,她已經徑直逼至西王母面前,溝壑叢生的臉上,一雙死物般的眼睛垂下來,盯住了西王母的臉。

西王母整個人像是給凍住了,便聽侍劍奴冷冷地說道:“楊氏余孽,聽說你們前一陣子險些聯手將淩雲山弄塌了,是不是以為仙山正統都是放牛的蜀人那種窩囊廢?”

楊婉在發抖,熱汗蒸出來,在悶熱的南闔半島竟結了霜,沾在她一身的環佩珠翠上。

“玩弄奇技淫巧,以至於斷送國祚。”侍劍奴輕輕地哼了一聲,“你們瀾滄,也配叫‘劍派’?”

話音沒落,西王母身上的護身甲驀地炸了開,奚平視野驟然清晰——那至少升靈以上品階的護身仙器激起的靈氣幾乎成了颶風,將周圍房舍集體掀了蓋!

狂風卷過,底下蓋住的毒瘴在極近的距離內直撲向侍劍奴的臉,落地的部分將地面腐蝕出了個坑,西王母禦劍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