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字卷

在座四人之中有三名女子,這三名女子都在辟谷,而李玄都躋身長生境並經歷了脫胎換骨之後,也不再苛求飲食,所以倒是省卻了設宴接風洗塵。

寒暄之後,白繡裳說起了慕容畫的境界修為。慕容畫有兩大功法,一是忘情宗的“太上忘情經”,二是慈航宗的“慈航普度劍典”。白繡裳精通後者,秦素精通前者,李玄都對於兩者都有涉獵,而且境界修為最高。

白繡裳問道:“從聿,儒門讀書自然養氣,道門修道求長生,各有所求,而我佛門中人修持己身,所為何來?”

“從聿”是慕容畫的表字,正所謂“從聿從曰”,正是一個“書”字,也就是“書”字。“聿”的意思是筆,“曰”的意思是說話,“從聿從曰”的意思便是用筆來說話,既對應了“書”的含義,也對應了“畫”的含義,故而慕容畫表字“從聿”。

慕容畫沒料到師父竟會如此詢問,微微一愕,答道:“外魔來時,若是吾等道淺,難用佛法點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故而佛祖傳下種種降魔神通。”

白繡裳和慕容畫都不會遵循這樣的道理行事,可其中道理卻不能不知,白繡裳聽到慕容畫如此回答,微微點頭,又問道:“你的‘慈航普度劍典’修煉到第幾卷了?”

慕容畫面帶慚愧之色,回答道:“弟子愚鈍,又兼未能精進,只修得到‘心字卷’,無緣‘無字卷’和‘我字卷’。”

白繡裳再問:“以你所見,我慈航宗的‘慈航普度劍典’與清微宗的‘北鬥三十六劍訣’、陰陽宗的‘太陰十三劍’相比,孰優孰劣。”

慕容畫回答道:“功法無優劣之分,境界修為有高下之別。”

白繡裳點頭道:“此言不錯,若是‘慈航普度劍典’能修煉到‘我字卷’,那便如何?”

慕容畫道:“淵深難測,弟子見識短淺,不敢妄加評斷。”

白繡裳問道:“倘若給你甲子光陰,你能修煉到何種程度?”

慕容畫臉色微變,輕聲道:“弟子不知。”

白繡裳又問道:“能否修成‘我字卷’?”

慕容畫搖頭道:“決計不能。”

白繡裳望向李玄都,問道:“紫府以為如何?”

李玄都道:“說到‘慈航普度劍典’,我也剛好修煉到‘心字卷’,以我之見,的確稱得上博大精深,妙用無窮。方才慕容師姐說功法無優劣之分,這是自謙之詞了,還是有些區別的。‘太陰十三劍’也好,‘北鬥三十六劍訣’也罷,都是旁門左道之法,有著許多風險,稍有不慎便要反噬自身,‘太陰十三劍’會心魔叢生,‘北鬥三十六劍訣’折損壽元,而‘慈航普度劍典’則是玄門正道之法,可以說是有益無害,至多就是止步不前,以慕容師姐的資質和年歲,甲子之後能走到哪一步,猶未可知。”

慕容畫趕忙謙遜道:“不敢,不敢。”

秦素道:“‘太上忘情經’比起‘太陰十三劍’可謂是不遑多讓,厲害歸厲害,卻傷人傷己,甚至是傷人先傷己。”

慕容畫深有感觸道:“多年苦修,再加上‘心字卷’的苦功,我也只敢維持半炷香時間的‘天算’狀態,若是再多,便要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秦素道:“‘太上忘情經’對於境界修為極高,若是修為不到,只能取巧,我的取巧法門是‘太平青領經’,慕容師姐想要取巧,只能在‘慈航普度劍典’上做文章了。”

李玄都接口道:“道門一統,我倒是不介意將‘太平青領經’傳授給慕容師姐,只是聽嶽母的意思,是想讓慕容師姐貴精貴專,不要貪多,那我也不好自專。”

白繡裳微笑道:“並非每個人都是紫府,一味貪多,便是樣樣不精,還是專精一兩樣絕學為好,雖說‘慈航普度劍典’的‘無字卷’不能化用萬法,但也有一番妙用。所謂‘無’字,既有無相之意,也有破後而立之想。只是我不曾修煉‘太上忘情經’,能有多少增益,卻是不好妄言,不如請紫府幫忙指點從聿一二。”

話音落下,白繡裳取出兩本書冊,分別遞給李玄都和慕容畫。看其材質,應該不是正本,而是白繡裳親自謄寫的副本。

李玄都這才明白,白繡裳先前繞了那麽大的圈子,就是為了此刻。畢竟李玄都今不同往昔,白繡裳也不好如以前那般直接開口指點李玄都,只能是借著指點慕容畫引出此節。否則她又何必在旁人面前指點弟子,江湖規矩,授徒一般都是只有師徒兩人。

而且慈航宗向來是以八面玲瓏著稱,分明是要贈書,說的倒像是白繡裳求著李玄都一般。

既然是白繡裳的一番好意,李玄都不好拒絕,接過秘籍,開始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