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第2/2頁)

他只覺得骨軟筋酥,動彈不得,只能喝罵不絕,“我不服!我不服!狗官草菅人命,吾等族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衙役們哪管那許多,噼裏啪啦一頓板子下去,怒山縱然是昂藏九尺巨漢,也吃不消這般重打。背上屁股上皮開肉綻,很快便沒有力氣再罵,只扯著嗓子哀呼。

秦縣丞心驚膽戰,悄悄走到葉行遠身邊,又苦著臉勸道:“大人何故如此?你不是說殺人償命麽?”

葉行遠笑道:“殺人自然償命,但阿清並未殺人,只傷其體膚,杖責流放之刑已經重了,你吩咐下去,讓獄卒當善待之。”

秦縣丞跳腳,“大人怎麽這般糊塗,謀殺親夫非同一般殺人之罪,有此心便是該殺。大人若是這麽判,就算施恩於百姓,又有何用?只怕不但這些蠻人不服,上面只怕也要問責於大人!

刑部復核下來,要是重定死罪,大人今日之行,不是白做的麽?”

秦縣丞也是讀書人出身,知道這情況的嚴重性,阿清殺夫,在他們縣中之人看得分明,知道不過是一件小事。但涉及到綱常名教,尤其是外地不了解具體內情的讀書人,肯定覺得這是大節所在。

為了維護綱常,他們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阿清到底有什麽苦楚,一定就得死。她若不死,綱常不穩,天下人都會質疑聖人之教,這豈是區區一條人命可以相比的?

葉行遠當然也想清楚了這些,他知道此事看上去只是小節,一旦上報,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刑部,乃至於內閣大學士們,都有可能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他選擇如此判決,可以說是在玩火。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葉行遠從容而笑,所謂兵行險招,瓊關縣本身就一團亂麻,倒不如趁這個機會一並梳理,順便再捋順京中、省裏的一條線關系,也未見得就一定是壞事。

他依舊淡然答道:“本官自有道理,你不必擔心。對了,待會兒怒山行刑完畢,暫且收監,他之前毆傷人命諸事,還要細細調查,另案處置。”

秦縣丞愈發目瞪口呆,只能唯唯稱是,額頭冷汗涔涔而出。

一眾蠻人本來要當堂鬧事,但是挑頭的怒山一開始便被打得死去活來,之後又被丟入大牢。眾蠻人失了主心骨,心中又有些畏懼知縣的威嚴,暫時鬧不起來,只能先回去商量,再行定奪。

葉行遠也不在意,只有秦縣丞、方典史等人叫苦不叠提心吊膽。

這案子在瓊關縣中是判了下來,不過還等上報刑部,等待復核,才算是蓋棺論定。葉行遠信手揮灑,寫完了上報的公文,蓋上官印,飛書傳於省內按察使司,再轉刑部,然後就靜靜等待著事態發酵。

瓊關縣中此事是個大新聞,按察使司那邊雖然不會泄漏消息,但是幾日之內。阿清殺夫,葉行遠輕判的消息也傳到了宇文經耳中。

宇文經拍案怒道:“我早就說此人必是文教大敵,果然方才為官不過月余,便露出了狐狸尾巴。此事乃人倫綱常,他豈可如此輕忽!”

李宗儒與他一處,也是隨同大罵:“如此一判,天下人皆知殺夫無罪,弑父弑君之輩又將如何?這人真乃居心叵測,只為市恩收取民心,連這聖人教訓都不顧了,該殺!”

他因為之前撥款重修縣學事被布政使冷淡,心中本來就對葉行遠甚為記恨,葉行遠如此行徑,更是戳了他的心肺,因此便與宇文經同仇敵愾。

宇文經罵了一陣,胸中稍快,平靜下來道:“這樣也好,此人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判案,那正好是扳倒他的良機。我就要他栽倒在這阿清案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略作思索,便開始寫信給京中各處好友,講述此事,令他們一起呼應,一定要此案在刑部復核之時,打回重審。只要壓住了葉行遠無視綱常判案,斬了阿清,這件事辦成鐵案,就絕不容葉行遠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