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第二日,葉行遠升堂。怒山等一眾蠻人得意洋洋站在下首,等待著自己這個叛逆的妻子被當眾明正典刑。

他們蠻人素來不重女子,只覺得女人是附屬物,妻子也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要來阿清,不過是一時淫欲,此後打罵虐待了兩年,怒山也覺得夠本了。

想到這個瘦弱的女子竟然敢拿刀來砍傷自己,怒山就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阿清跑得快,他蠻性發作,肯定會將她撕成幾塊,才能發泄心頭之恨。

不過這樣也好,讓人類官府公開砍頭,讓這賤人更知道絕望的滋味,怒山心中狠狠道。

葉行遠斂容而坐,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秦縣丞怕他犯糊塗,又湊上來提醒,“大人,此女罪不容恕,你可不要心軟。”

葉行遠從容笑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本官自有主意。”

秦縣丞這才放心,從葉行遠來瓊關縣這一段時間來看,行事頗有尺度,應該不至於為了一點惻隱之心亂了方寸。

葉行遠先傳喚了阿清,溫和問道:“犯婦阿清,可知罪否?”

阿清咚咚磕頭,淚流滿面道:“犯婦知罪,願赴萬死,只恨未能殺了那惡人。”

怒山除了虐待她之外,對她家人亦甚為刻薄兇狠,數次打傷其父母弟妹,阿清已對他恨之入骨。她一介弱女子,既然敢提刀殺人,就已經心如死灰,做好了抵命的打算。

唯一怨恨之處,便是未能殺死怒山,只恐日後家人還要受他的欺負。

葉行遠點了點頭,也不再傳喚原告,略一思索,便做了判決,“犯婦阿清,意圖謀害蠻族怒山,當堂供認不諱。按本朝律例,殺人者死……”

堂下眾百姓發出一聲嘆息,他們也知這是必然的結果,只是那怒山根本未受什麽傷損,卻要阿清陪上一條命,實在讓人扼腕。

秦縣丞一開始也松了口氣,但緊接著便覺得不對,葉行遠雖然說了“殺人者死”,但是判詞中壓根未曾提及怒山乃是阿清的丈夫,也就是把“謀殺親夫”這一節輕輕帶過。

這不對勁啊!普通殺人,與殺親之罪差了一等。若不算謀殺親父,阿清殺人只至輕傷,又自首認罪,按照仁宗皇帝傳下來寬大為懷的慣例,這可判不了死罪!

秦縣丞心頭一凜,想要勸阻,卻哪裏還來得及,就聽葉行遠的聲音如古井無波,“然則,怒山強占虐待阿清數年,自有其咎。阿清傷人甚輕,又主動自首,按本朝律法可罪減一等。故而……”

“慢著!”怒山一聽葉行遠話風不對,急忙呼喝道:“大人,這賤人謀殺親夫,罪大惡極,怎能減等!”

葉行遠冷冷掃了他一眼道:“咆哮公堂,成何體統?再有下次,本官必嚴懲不貸!”

怒山打了個寒噤,為知縣大老爺的氣勢所懾,縮了縮頭,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葉行遠也不再理他,繼續自顧自的宣判:“本官判決如下,阿清判杖二十,流放遼東十年,以懲其行!”

什麽?阿清自度必死,擡首瞠目結舌。堂下更是一片嘩然。

誰都以為此事已成定居,誰知道狀元知縣老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放了阿清一條生路。阿清父母磕頭如搗蒜,老淚縱橫,連呼“青天大老爺”。

人族這邊,也有不少人贊嘆道:“大人真是為民作主,我看阿清這小丫頭就受夠了委屈,罪不至死,原以為大人囿於法條,必下重懲,沒想到居然如此明察秋毫,真是青天再世!”

但也有人表示質疑,“大人心善,固然不錯。但阿清終究是謀殺親夫,此乃違逆綱常之大罪,這般輕判真的好麽?”

亦有人附和道:“正是如此,那怒山雖然只是個蠻人,但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女子既然嫁了他,便要三從四德,起殺心便是該殺,何況還真動手了。”

立時又有人斥責道:“你們到底是人還是妖蠻?到底站在哪一邊?大人救我人族女子,你們還唧唧歪歪,真是不知好歹!”

人族這邊議論紛紛,亦起爭論。而蠻族那邊就是轟然大鬧,怒山跳起來叫道:“昏官!豈能如此糊塗判案?這賤人要殺我,就杖責流放了事?就算不千刀萬剮,也得斬首示眾?”

葉行遠不客氣道:“本官是知縣還是你是知縣?你一個不識字的蠻人,懂什麽本朝律法?本官判案,自有根據,豈容你來質疑?剛才便警告過,若再咆哮公堂,便要嚴懲。

左右,拉下去杖打四十!給我重重的打!”

左右三班衙役對視一眼,他們前兩天剛拿了葉行遠的好處,正自士氣大振之際。而且確實也看不慣怒山的作風,又對阿清頗為同情。

葉行遠下令要打,衙役們毫不含糊,扯過了怒山便壓倒在地,扒了褲子撩起上衣,開始重重杖責。怒山待要反抗,衙役們鎖鏈一收,陰神拘拿神通顯現,雖力量微小對有品級之人無效,但最適合壓制這種空有蠻力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