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夕復何夕

星河沒想到,竟會這麽“巧”又遇到庾約。

他的房間就在隔壁,雖都是舊時堂的雅間,但跟先前她坐的那間又大不相同。

博山爐裏緩緩地飄著沉水香的淡雅氣味,桌上是一套甜白瓷茶具,跟庾約今日手中所拿的白玉扇子相映生輝。

星河有點坐立不安。

庾約望著她紅紅白白的臉,笑的和氣無害:“以為你膽子多大,就嚇得這樣?有叔叔在,怕什麽。”

他的相貌偏古式兒,斯文清雋,儒雅書卷氣。

唇也是有點薄的,若是抿起來,就顯得有些薄情的樣子。

倘若臉色沉下去,就是山雨欲來的威壓懾人。

可笑起來卻截然相反,是一種會透到人心裏的燦暖的笑。

星河的長睫忽閃忽閃地,想看他,又不敢正眼盯著瞧:“庾叔叔……”

庾約將手中的扇子合上,“噠”地一聲輕響放在跟前。

眼睛瞄著星河:“嗯?”

星河的雙手放在膝上,用力交握了兩下,才問:“庾叔叔,您、您怎麽在這兒?”

“說來也巧了,來喝茶的,”庾約輕描淡寫地:“倒是你,跟人出來,也不帶個人?你身邊那個丫頭叫什麽……”

“平兒。”

“哦,那丫頭倒是個護主的,怎麽沒見跟著?”

星河悄悄地伸出舌尖潤了潤唇:“家裏有事……心想又很快回去了,就沒帶她。”

庾約的目光輕轉,不動聲色地捕捉到這細微的動作,唇角微挑:“你啊,有沒有聽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星河雙眼微微睜大了幾分,是清澈的好奇跟忐忑,她似懂非懂。

庾約一仰頭,哈地笑了聲:“你長得太好看了,別隨隨便便單獨的跟男人相處。知道嗎?”

星河的臉一下子紅了,心裏覺著羞窘:“那、那我該回去了。”

“我教你道理呢,你倒是防備起叔叔來了?”庾約一下子看穿她的心思,笑容更盛:“難道你覺著,叔叔也像是那些毛頭小子一般,會色授魂與把持不住嗎?”

星河無地自容,眼中薄薄的一層水光:“庾叔叔。”

庾約見她臉皮這樣薄,便把桌上一個瓷杯拿起來,倒了半盞茶:“來,定定神。別擔心,那個……什麽高、叔叔幫你料理如何?”

星河看到那碧色的茶水,熟悉的茶香,突然想起這是“湄潭翠芽”,心裏朦朦朧朧地浮起模糊的影子。

先前高佑堂請她來,她脫口而出“湄潭翠芽”,倒不知是從哪裏來的這個印象,只記得是在京城府裏似聽誰說過……但具體如何,因為年紀太小,終究記不起。

那天舊時堂的小夥計欲言又止的,想來庾約也喜歡喝這個。

這是巧合嗎?

星河心裏正亂想,突然聽到庾約說什麽“料理”,又驚的看向他:“庾叔叔,您要做什麽?”

庾約淡淡道:“那小子敢對你無禮……砍了他的手怎麽樣?”

“庾叔叔!”星河驀地站了起來,臉色大變:“你、你說真的?”

庾約擡眸:“舍不得嗎?”

“不是、他畢竟……”星河的心怦怦而跳,“庾叔叔,我不想生事。何況、何況高家也算是國公府的親戚。”

“什麽親戚,”庾約凝視著她,在她的明眸裏看到自己閃爍的影子:“哦,你說庾青堯啊,我統共就沒見過他幾次,更不必提高家了,八竿子打不著。”

星河不知他是玩笑,還是講真的,因為從庾約口中說出的話,是有一種天然的篤定決然,叫人無法懷疑,但他的態度很詭譎,又讓人摸不著真實的底兒。

“庾叔叔……”她只好有點委屈地叫了聲,一雙微潤的明眸帶點祈求地望著庾約。

雖然方才高佑堂唐突行事讓星河很惱怒,但她並不願因此真的傷及高公子。

本來高家算是她的選擇之一,但珍玩閣裏堯三奶奶那般折辱,關鍵之時,高佑堂並沒有助她半分。

不管是因為堯三奶奶仗勢欺人的做派,或者是別的,高家同她已然無緣。

所幸先前當那匣子得了五十兩,暫時已經解了燃眉之急。

故而星河想跟高公子好聚好散。

星河再怎麽冰雪聰明,知道拿捏人的心,但只是靠天生一點聰慧而已。

她畢竟沒接觸過什麽男子,對於男人的本性並不了解,乃至那些為色所迷、情/欲上頭之後的禽獸行徑更是一無所知,還以為高佑堂會如她所料,守禮而始,守禮而終。

星河最討厭的是事情變得難看,她就算跟高佑堂出門過幾次,但從未逾矩談論過婚嫁,而手指都不曾相碰,今日竟被拉了裙擺抱了腿,雖然裙子很厚,但仍是讓她渾身不適。

其實星河還是淺薄了,她完全不曉得,假如庾約沒有及時出現,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她低估了自己的美,而高估了高佑堂的“規矩”跟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