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8頁)

“帶你上天並不安全,我將國師和天步留下來照顧你,你就在這裏等我。”他也舍不得她,可唯有如此計劃才能使彼此都周全。他的手挨上她的臉,拇指擦過唇角,在丹靨處輕輕點了點,像是想使她重新展露笑顏:“結束刑罰後我立刻回來找你,到時候我就帶著你離開,好不好?”

她靜了許久,大約也想了許久,最後,懂事地點了點頭:“我聽你的話,可是,”聲音裏隱約帶了點哭腔,這一次她沒有掩飾那哭腔,像是故意要使他心疼似的,“可是對連三哥哥而言,我們分開只是七日,對我而言,我們卻會分開七年。七年,很長的。”

他雖然一向是隨意不拘的性子,但對待在意的事卻從來審慎穩重。於成玉而言可能會變得難熬的那七年他當然也早就考慮過。“老君的煉丹房中有一味叫作寂塵的丹藥,服下便能使人陷入沉睡之中。”他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道。

畢竟是聰慧的少女,立刻就聽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你離開的時候,會留給我一丸寂塵,對嗎?”

他沉默了一瞬:“那藥雖可以讓你沉睡七年,但凡人服用,卻會不太好受。”

她毫無猶疑:“我不怕。”眉骨和眼尾都還滲著紅意,脆弱的,而又可憐的,是仍在為即將到來的離別而難過的意思,可臉上卻又分明流露出了堅定和無所畏懼。

脆弱也好,堅定也好,可憐也好,無畏也好,都是她,都是這美麗的、對他情根深種的少女,矛盾而又鮮活,令他著迷。他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擁住:“你和我在一起,從這一刻開始,便會吃很多苦,可我又很自私,希望你為我吃苦。”

她也伸出手來抱住了他,用很輕的聲音回應他:“我願意為連三哥哥吃苦。”又難得地輕笑了一下,“那你要怎麽彌補我?”

他靜了片刻,在她耳畔輕聲:“那送你一句詩,好不好?”

小木屋外,國師和天步坐在篝火堆旁面面相覷。

木屋中連、成二人的動靜其實並不大,但火堆就燃在小木屋十丈外,天步與國師又都是靈醒人,如何聽不出三殿下已醒來了,此時正同郡主私話。

兩人都明白殿下此時應該也並不需要他們立刻奔到他床前問安,因此都不動如松地坐在那裏,選擇盯著跳動的火苗發呆。

發呆了半晌,國師沒忍住,挑起話頭詢問天步:“你不是說殿下修為損耗過甚,至少得睡上十天半月才醒得來嗎?”

天步也是很感慨:“看來殿下為了早日向郡主求親將她變成自己人,也是拼了啊。”

國師不明所以:“求親?”

天步平靜地點了點頭:“龍有逆鱗,觸之必怒,逆鱗是龍身上最堅硬的鱗片,也是最為光華璀璨的鱗片。你送煙瀾公主回京城的那夜,殿下沉入翡翠泊底,化出龍形,將自己身上的逆鱗拔了下來。”

天步口中的那一夜國師記得,就在不久之前。彼時他們跟著成玉的駝隊一路行到翡翠泊,剛到翡翠泊不久,煙瀾就鬧了失蹤。好不容易尋回煙瀾,成玉又不見了。最後弄明白是昭曦帶走了成玉,三殿下追逐著昭曦施術的痕跡一路尋到小桫欏境,按說應該是找到了人,可不知為何,當夜卻是三殿下一人回來的,小郡主並沒跟著回來。然後三殿下將他們幾個人全都屏退,獨自待了一整夜,次日一大早,就吩咐自己將煙瀾送回平安城去。煙瀾還為此哭鬧了一場,但也無濟於事。而等他日行千裏從平安城趕回來,還沒喘上一口氣,三殿下立刻又給他安排了新任務:讓他和天步前來搶親。

國師這一路其實都有點稀裏糊塗的,此時聽天步說什麽求親,又說什麽拔鱗,更加糊塗,揉著額角問天步:“你說求親……又說殿下拔掉了身上的逆鱗……這二者之間,有關系嗎?”

天步看著國師,仿佛在看一個弱智,但又想起來他還是個凡人,不清楚神仙世界的常識也是情有可原,就將那種看弱智的目光收了收。“是這樣的,”天步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私塾先生,“洪荒時代,八荒中五族征戰不休,難得有和平時節,因此就算是最重禮制的神族,在一些禮儀方面也有難以顧全的時候,譬如說成親。”

“如今的天族,若是一位神君同一位神女欲結良緣,其實同凡人差不離,也需三書俱全、六禮俱備,一對新人同祭天地之時,還需將婚祭之文燒給寒山真人,勞真人在婚媒簿子上錄上一筆。但在戰亂不休的洪荒時代,哪裏容得這許多虛禮。”

“彼時於龍族而言,若是真心想要求娶一位神女,為示鄭重,多以己身逆鱗為聘。若那女子答應,便將龍君所贈送的逆鱗佩戴於身,如此便可視作兩人成婚了。倘若看到一個女子身上佩戴了逆鱗為飾,那五族生靈也就都知道這女子乃是某位龍君之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