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8頁)

看國師若有所思,天步微微一笑:“當然,如今殿下已有了在乎之事,他很在乎郡主對他的情意。那用他毫不在意的修為,去換他所在意的郡主的情意,從殿下的角度看,難道不是一樁極劃得來的買賣嗎?”

國師聽天步娓娓道來,一方面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受到了挑戰,一方面又覺得她說得也還是有點道理。

“你說得也還是有點道理。”國師悶悶地肯定了天步,但他同時又生出了另一個疑問,“殿下和郡主如今兩情相悅固然是好,可之後呢,殿下是注定要被拘回九重天的,那郡主也跟著去嗎?”

之後會如何,天步也不知。

“我畢竟也不是個萬事通。”她沉默了片刻道。

兩人齊齊嘆了口氣。

三殿下醒來之時,感到了冥識之中無聲笛的輕微震動,立刻意識到了此時他們是身在小桫欏境中,然後他察覺到了身旁那專注的視線,偏過頭來,便看到成玉側躺在他身旁,杏子般的眼微微睜大,眸子裏亦驚亦喜,不可置信似的。

許多畫面湧入腦海,三殿下那絕頂聰慧的腦子幾乎是在瞬間就厘清了在他暈倒之後發生了什麽:想必是天步做主將他們帶來了此處,而成玉因擔心他,所以一直守在他身邊。

這簡陋的木屋中,僅數步遠的小木桌上燃著一盞昏燈,光線其實有些暗。三殿下側過身來,面對著將雙手放在腮邊靜靜躺著、一瞬不瞬看著自己的少女,正要開口,女孩突然伸出手來,帶著花香氣息的掌心貼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一黑,他眨了眨眼,那手倏地收了回去。

他微微挑眉:“怎麽了?”

成玉抱住剛收回的手,掌心無意識地貼在胸口,有些怔怔的:“你醒了。”看著青年的眼,依然怔怔的,“我是在做夢嗎?”

青年也望著她:“你說呢?”

她微微皺眉,像是在思索,目光裏流露出一點求真的迷惘:“應該不是夢吧,你眨眼睛了,而且,你的睫毛好長,撓得我手心有點癢。”

的確像是她會說的傻話。

青年失笑,牽過她的手,親了親她的掌心:“嗯,阿玉沒有做夢,我真的醒了。”

那輕吻令成玉很輕地顫了一下,在那輕微的戰栗中,她才終於有了青年醒來的實感,眼睛逐漸亮起來:“啊,”她輕呼,用一種慶幸的口吻很輕很軟地嘆,“天步姐姐說你要睡好些天的,讓我自行去休息,還好我沒有聽她的。”嘆完之後擔憂又上心頭,眼睛雖還亮著,眉卻微微皺了,動了動被他握在掌心的手,“連三哥哥,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很難受?”

青年搖了搖頭,松開她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沒事,先時耗了些力氣,有點累罷了,休息了一陣已經好了很多。”這也不算騙她,休息一日,損耗的七成修為當然不可能回得來,但精神和力氣的確已恢復許多了。

她看了他一陣,依然皺著眉,然後垂頭抱住了他的手臂,大半張臉都埋在了他的臂彎中。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到她散開的發柔順地披在身後,青絲旖旎,如同一汪化不開的墨,又如同一匹漆黑的緞。

他向來聰敏,擅測人心,立刻便感到了她的憂郁,不禁放低了聲音問她:“知道我很好也這麽不開心?怎麽了?”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立刻說話,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他的問題:“連三哥哥昏睡的時候,我想了很多,”她柔軟的頰隔著白綢衣袖緊緊貼住他的臂彎,嗓音朦朧,“裂地生海……上天一定會降下懲罰的對不對,那我們以後該怎麽辦?”她擡起頭來,瞳眸中含著一汪清泉似的,澄澈得要命,眼睛一眨,泉上隨之生起一層薄薄的霧,顯得那張臉迷惘又憂慮,憐人得很,“你會離開我嗎?”

連三殿下為神四萬余年,身為天君最寵愛的小兒子,隨心所欲慣了,九重天上數得出名頭的破格之事,差不多都是他幹的。好不容易近些年他二哥桑籍憑借擅闖鎖妖塔一事將他的風頭蓋過了,沒想到不過幾十年,他又雲淡風輕地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寶座。

不過,雖都是行破格之事,二殿下和三殿下在行事風格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二殿下為愛一意孤行,不給自己留後路,故而頭回犯禁便被貶謫,但三殿下做事,卻從不會不計後果。譬如此次裂地生海,乍看是他“不顧一切”,然骨子裏的謹慎令他早在做出這個選擇時,便本能地構思出了應對之策。

之後他和成玉會如何,三殿下早有安排,並不似成玉這樣覺得前路一片無望,因此看她如此擔憂,還能同她玩笑:“之後怎麽辦,”他捏了捏她的臉,眼睛裏帶著笑意,“第一件該辦之事,當然是讓阿玉成為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