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藝上線

第一句話,就給屈南震笑了。

身邊的隊友都是他同班,看見他笑,全部圍過來看熱鬧。“南哥笑什麽呢?那小菜鳥給你寫什麽了?”

“沒事。”屈南打開櫃門,把信在櫃子裏展平,字潦草,很難看,下筆太過用力,好幾處捅破了白色的紙,又因為手上濕,紙邊都捏得發軟。

接下來的句子越來越火熱,可以稱得上熱辣大膽,不是脫你褲子就是脫我褲子,要不然就是兩個人一起脫的那些事。粗俗,活靈活現,看完之後,屈南誤以為自己登陸了什麽不該登陸的網站,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文章。

最後落款三個大字,陳又又。

陳又又?小菜鳥叫這個名字?屈南將情書折好,壓平,放進校隊運動包的內層口袋裏,又抽了兩張幹燥的幹凈紙巾,將紙張夾在中間吸水。陳又又……沒聽過這個名字,肯定是新生。想起剛才他靠著自己的衣櫥奮筆疾書的發狠,寫的又是這種不堪入目的黃色內容,一抹笑容就掛在了屈南的嘴角上。

真是小菜鳥。

收拾完自己的臟衣服,屈南簡單擦凈汗水,換上一身幹凈的白色隊服。高領帶拉鎖的長袖長褲,白色褲身外側兩道筆直的紅色,高領和兩袖也是紅色。

後背正中是首體大的校徽和英文全稱,底下是中文名的漢語拼音,他用一身傷換來的榮譽,QuNan。

一場暴雨剛停,路面積水,緊挨著校園西門有一條食街,不想吃食堂的學生都去那裏打牙祭。屈南叼著鑰匙,去學生車庫取車,推出來一輛紅白配色的摩托。車不算太新,他騎了兩年,但是保養得很好。

長腿在地面一支,擡腳面提档位,稍稍擰動車把,屈南戴好頭盔,將車騎出西校門,奔著食街去了。

食街早被大學生占滿。他將車開到熟悉的小超市,左腿支著地面和老板說了兩句,不一會兒,老板拎出一個塑料袋給他。

“又喂狗去啊?”老板問,“喂什麽啊,都喂兩個多月了,還咬人呢。再不帶走,有人該叫打狗隊了。”

“再等等。錢先記賬吧,我過幾天帶人過來吃飯再給。”屈南擡起頭盔,露出一雙深邃又幹凈的眼睛,鼻梁中部高挺直灌到眉心,碎發被頭盔壓得密密的。身型高瘦,體院標準身材。

他把塑料袋接過來,掛在左車把上,又往前騎了幾百米才停。下了車,一手拎著頭盔,一手拎著袋,走到食街後面專門囤放垃圾桶的後巷裏。

離藍色的垃圾桶十幾米,地上放著一個透明的餐盒,還有一個塑料小碗。水已經喝完了,旁邊掉了幾撮黃白色的狗毛。

屈南蹲下來,把剛買的狗罐頭倒入餐盒,再擰礦泉水給小碗加滿,整個過程他保持安靜,既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左顧右盼。

流浪久了,狗怕人。

等他把這一切都收拾妥當,再拎著頭盔往回,靠著車,從煙盒夾出一支煙,等著誰似的慢慢抽。白色的煙霧繞著修長又堅硬的骨指,又繞過他貼了膏藥的右手腕,像貪戀他的體溫那樣吹不散。

半個小時後,後巷深處有東西一閃而過,屈南一笑,來了。

又過幾分鐘,它試探著露出腦袋來,是大型犬,應該是秋田犬和土狗的串兒,左耳朵不知道是打架被野狗咬掉一塊,還是被人給割掉了,像少了半只耳朵。左眼圈是黑色的,海盜眼。

剛發現它的時候,渾身帶傷特別瘦,兩個多月才胖起來。

屈南的煙也不抽了,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任它在風中燒。看著它那個海盜眼,不知不覺又笑了一下。

狗還是不吃屈南給的食物,只喝水。它很機警,一刻不停地觀察四周,隨時準備好要逃走。屈南到現在都不知道它晚上睡在哪兒,因為一旦靠近它就跑了。怕人怕得厲害。

“南哥,還喂狗呢?”路過幾個同樣穿隊服的人,“別喂了,狗脾氣太差,再說又不好看。”

聽見外面吵鬧,正喝水的流浪狗刹那停下了,緊盯著巷口方向。屈南眯了眯眼,深吸一口煙,等那些人走了很遠,狗才繼續喝,只是眼皮一直往上翻,注視著前方。

“別聽他們的,你只是臟兮兮。”屈南對著巷子裏說,看著它的海盜眼,喃喃自語似的,“等我把你領回家,戴個漂亮項圈,再把你洗幹凈了,多好看。”

雨已經完全停了,陳雙騎著自己的小摩托,回到了自己高中母校,二十三中。這裏,才是他最熟悉最留戀的地方,從初一到高三,度過了整整6年。

時間剛好是高三晚自習結束,陳雙單手拎包,運動包都拖到地上了,一瘸一拐地走向校門,這時候才覺出後背疼、腿疼、左眼眶疼。

他擦了一把鼻梁骨,先和保安室的大爺打招呼,再斜倚著學校正門的鐵框架,搜羅弟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