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3/4頁)

但炎君不是因為受困而發怒。

他要針對大玄,大玄必會阻礙他。因敵手阻礙便生嗔恚是愚妄。

但阻滯他的力量並不來源於大玄,而是留存於社土。

十二萬年前的那一次劫中,社土已經消亡。

她本不必消亡,但她選擇在身受重創的情況下,用最後的力量為天地凝聚出鎮壓大地的地脊。

這是她的道,是她的願,是她最後的遺志。

大玄欲寂滅天地,卻用她的力量給自己鋪路。

大玄能馭使社土之力,是因為十二萬年前他曾是與他們互相信任的朋友,是因為社土遺願賦予她的神力的靈性。

縱今日因道不同而互相為敵,他怎能令社土之力去行這樣的事?!

他連這一點都改了嗎?

……

大玄從幽冥踏上了黃泉,這裏沒有任何能夠阻止他的力量。

他只是在黃泉之上行走著,那些看到他的、沒看到他的;知曉他的、不知曉他的;警惕他的、畏懼他的……就一個個被他的道韻所籠罩。

他並沒有出手做什麽,也不必出手做什麽。

一朵花開放,香氣自然就籠罩了四周,一團火燃燒,熱量自然就溫暖了四周。

神明身畔自生的道韻,就已經令旁人心馳神往。

站在女須對面的郗沉岸是第一個。他原本驚異警惕的神情已變得平靜而虔誠,手臂上幽光森冷的鐵鏈尚未來得及揚起反抗就馴順地垂下。

他在神明走到他身側時,恭敬地垂首側身,為神明避讓開道路。然後,在神明走過之後,安靜地追隨在他身後,一起前行。

女須身邊的明燈教子弟是第二個。他手中的心焰還發著溫暖明澈的光,在心燈的光輝下神智必然是清明的,但他同樣側身恭敬地等待神明自他身側走過,然後捧著心燈,追隨在了神明身後。

接下來最近的是女須手下的鬼修。忠貞兇蠻的小將軍伏低身體,它還未看見神明,已從身邊之人的狀態中覺察到了異常,轉身發力前先閉上了眼睛,不管不顧地沖著其他人目光的方向沖撞過去,一身鬼氣暴烈非常,用得是同歸於盡的手段。

神明的腳步沒有停留,無形的韻律已將黑犬的魂魄籠罩。已不可控的鬼氣悄然平復,小將軍落在黃泉之上,還沒有重新睜開眼睛,就已經低垂下了頭顱,等待這一隊伍從自己身前走過,也跟了上去。

黃泉水翻湧著,一道浪花拍出個藏在水下的棺船。這是黃泉擺渡者的余孽,他們雖然因為之前的變故被拔出了大半,但到底積累深厚,渾沌雖暫時不欲在幽冥動作,但也不打算徹底放棄。縱使地府不在幽冥當中,幽冥也是有價值的。因此這些黃泉擺渡者就如蟲蠹般潛藏在幽冥當中,這也是為何女須要留於幽冥當中肅清。

被黃泉翻卷出來的棺船自行打開,從裏面站起來如枯骨一般的擺渡者同樣垂下頭顱,好似已經忘卻渾沌交給他們的任務,也不在乎背叛渾沌的可怕,他同樣追隨在了神明身後的隊伍當中。

又一道浪花翻卷,掀出個被層層怨煞包裹的白面鬼神,那曾由怨煞凝聚的厚重的殼化作沉重的山石壓在他身上,他身負這樣的重壓,卻好像終於找到了擺脫痛苦的方法,他在神明面前退避開,然後追隨在隊伍的最後。

無論是誰,明燈教或人或妖的修士、諸鬼王手下的鬼修、渾沌隱藏在幽冥當中的釘子、因輪回動蕩而停留在這裏的怨魂或異類,乃至正被牽引至下一世輪回的懵懂魂魄……

他們各異的神情、各出的手段、各不相同的立場,在這身披玄衣的神明面前,皆俯首退避,追隨在他身後。

女須看著這一幕,那自幽冥而出的神明唇畔似翹非翹,幽深的目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他只是向前走著,就使九泉起波。

她仍然處在近似無我的心境當中,一面心湖空明平靜,一面神智當中卻驚起滔天狂浪。紛雜的思維被無我之心困在鏡中不擾心境,卻自那畫面中透出一股無可奈何的哀茫來。

這是一尊什麽樣的神明?他為何在此現身?為何能動眾生追隨?

那些追隨在神明身後的眾生不是被蠱惑了,也不是被操縱了,他們只是……應當如此做。

是因為那道冥冥之中的牽絆嗎?可那牽絆又是從何處而來的?

她曾經……向神明祈求過什麽?

女須望著這支隊伍,傷口處流出幾如青墨的鬼氣,纏著白骨刃的紋路滑落,滴在靜默的黃泉裏向下沉落。

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追隨神明而去的修士,可她只能看著。她無力插手於其中,因為她現在之所以沒在那個隊伍裏,是對方放過了她。

她該怎麽做?她還能做什麽?

女須苦苦思索著前塵,試圖追尋那一道牽絆的來歷。從身死化為鬼王之後,到十世輪轉之中,再到更久遠的前塵,以明燈教的秘法追尋被輪回淹沒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