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2/4頁)

後來他被飛英真人選中,大家都特別羨慕他。真人給他起了個號,叫做有吉。別人告訴他,“吉”就是“好”的意思,他遇到神仙之後,日子就好過起來。他有的“好”是真人給他的,他以後就是有吉了。

以前真人對他們都很冷淡,他以為真人嫌他們笨,但現在真人願意用他了,他一定好好幹,以後說不定就能求真人把他家裏人找回來了!

有吉對著飛英離開的方向磕了個頭,然後一骨碌爬起來準備去參加祭祀。今天是寒衣節,大家都要祭祀。有吉也不知道這個祭祀是祭誰的,但既然是祭祀,肯定是要拜神仙的,他要求求神仙,保佑他和家裏人,也保佑真人,他想一直“有吉”下去。

……

用於焚燒祭品的大銅鼎旁堆著兩座由祭品堆疊成的山,祭品用五色紙裁成。除了這些祭品外,正中還有一只用紙紮成的大船,船身上繪有九道黑紋,這是黃泉擺渡者的象征。

寒衣節也是冥陰節,自上古始就是祭祀亡人的節日,而祭祀黃泉擺渡者,則是殷地的習俗。飛英以前在殷地雲遊的時候,曾見過那裏的人們是如何在寒衣節祭祀的。在殷地,寒衣節是個重要的大節,一切與亡者相關的存在都在此日行大祭。先祖、鬼神、還有黃泉擺渡者,在此日之外的祭祀都算小祭。殷地的祭祀遠比梁國中這臨時籌措出來的祭祀要莊重得多。

祭鐘三鳴,歌者唱著悠悠古調,飛英在唱詞裏把祭品投入鼎中焚燒,在升起的火焰與飛舞的紙灰下方,人們虔誠地叩拜。他們並不知曉這場粗糙的祭祀其實沒什麽用,死去的人大部分都早已轉世,冥陰的祭祀也不會保佑活人。但在這樣的儀式中,他們悲傷的心卻好像受到了撫慰。

梁國現在的確需要一場祭祀以安民心。

等最後的紙船也架上銅鼎之後,下面的人都跪在地上垂著頭,飛英就在祭祀儀式上正大光明地出起了神。

這次祭祀的命令是由教主都極直接下達的。據聞玄清教主都極天縱奇才,加入教中不過十年就已經坐到了教主之位。他利用大劫之勢迅速席卷了梁國,現在連稱霸一方的羅教都已經衰落下去,剩下的勢力中難道還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嗎?如今只剩下背靠梁國國運的戒律司還在苦苦支撐罷了。

但戒律司的衰落已經不可避免了。他們背靠梁國國運,同樣受到梁王的制約,而如今才登位的這位梁王,可並不待見他們。此次的梁王之位交替並不平和,飛英猜測這裏面應該有玄清教的手筆。玄清教在梁國之中行事如此順利,也少不了此中緣故。

他現在雖然成為了一處據點中的負責人,但天天處理的都是些凡人的事情。只在這一層是沒辦法達成他所願的,他原本想著先由此慢慢參與到玄清教在梁國之中更重要的事務裏,比如梁王換人這種事,然後再加入像玄清教在盧國中所行的那種秘事裏,等他做到這一步,他所求的差不多就可得了。

但問題是,飛英現在隱隱有種感覺,他此時身處的玄清教,似乎與他在盧國中所觀察到的那個玄清教有些相逆之處,就好像這是兩個不同的勢力一樣。但他的確是被盧國中的玄清教人帶入這裏的。

而身為教主的都極又是怎麽想的呢?

……

梁都。

五彩的紙屑在空中飛舞,邊緣有星火明滅,墮在地上褪色成點點白灰,焰流在船底翻卷如浪。人們虔誠的祈願隨著煙氣上升,很快就散了。沒有主人的香火維持不了多久。

祭祀已經結束了,人們各返其家。

老銀杏下,鋪了一地的金黃扇葉。爐上溫著一壺桂花黃酒,在秋寒裏散出一片醇厚的暖香。

都極披著一身紫衣,與李泉對坐。

溫酒入腸,爐下柴生脆響。遠處傳來人們模糊的話語,談著這一場盛大的祭祀。

“這樣的祭祀並無作用。”都極撥開一片落向杯中的葉。

“但人們卻被這樣的祭祀安了心。”李泉道。

“是啊。”都極道。

那些五彩紙剪出來的衣物對逝者毫無意義,就連祭祀所謂的黃泉擺渡者也是虛的,輪回是自然運轉的事情,魂入黃泉,黃泉就引導他們重入了輪回,哪裏需要擺渡者呢?

但人們願意相信它是有作用的。半是因為愚妄,半是因為有情。逝者已往,生者猶在。過去的記憶化作辛辣的酒,每一口都是暖的,每一口都是疼的,叫人想要去嘗,卻又不敢去嘗。無論還想做什麽,都已經成了空的。因為逝者已不在。

而生者猶在,如果不能找到一點可以做的事,又該怎麽面對這一口越釀越苦的酒?

何以嗤嘲人們的愚妄?

秋深寒重,風淒葉槁,被煨得暖燙的酒落入肚腸。

這一場祭祀給梁國的百姓安了心,他們會安定在一方,不必惶惶、不必流亡,新定下來的秩序會被他們所接受,並隨著時間刻印入心。但這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