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3/6頁)

李拾掐著指尖半晌沒有說話,他躊躇許久,最後吐出一口氣,終於決定要將一些事情告知給自己的朋友。

“在我找上玄清教之前,我還遇到了一些事……”他說道。

想要找玄清教並不難,只要走進他們的勢力範圍,隨便拉一個底層教眾,就可以通過他一層一層接觸到玄清教能夠負責的人,然後把他的發現交出。但這與李拾的所想不同,他並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而他所發現的那些東西也不能隨便找一個小人物指望他傳遞給能夠做出決斷的人——這件事如果提前暴露了出來,羅教必然會立即開始血祭,以免給玄清教反應的時間。

所以李拾必須要找到一個在玄清教中說得上話,能夠理解並知曉該如何處理他的發現的人,然後在把消息傳遞給玄清教的過程中,也隱瞞好自己的存在。

雖然在最後一點上失敗了,但在他試圖小心地接觸玄清教中高層的過程中,他先遇到了另外一個人——準確來說,是那個人人先發現了他。

“那是個抱著個女嬰的怨戾大鬼,原本我以為她是要害人,後來才知道那個女嬰是被拋棄的,她在撫養那個女嬰。”李拾仍結著眉,盡量緩慢清晰地把事情講出來。

常安渡仍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古怪的荒謬感。現在這個世道,人在殺人,鬼卻在撫養一個孱弱的女嬰。

“她一直遊離在玄清教外圍,並不靠近,也不離開。她一直在觀察著玄清教,所以她發現了我,在觀察了一陣後,主動引我去相談。”李拾繼續說道。

他在那個名叫青拂的大鬼口中得知了她與飛英之間的恩怨,還有一些其他與飛英有關的舊事。飛英就是李拾在觀察過後選定接觸的玄清教中人,那看上去是個氣度儼然的修士,在玄清教的這處小據點中頗能說得上話。

“飛英並不是好人。”那時青拂對他說道,“玄清教能接收他這樣的人物,你以為他們就是什麽正派的勢力嗎?”

如果青拂所說的都是真實的,那麽從飛英所做的事情來看,他豈止不是好人,簡直可以說是惡毒。這樣的人應該放在羅教中,由他來主持這種殘虐的血祭計劃,才毫無違和。

“可你為什麽會選擇來找我?”李拾問道。

“因為我不只是青拂,還是青蚨蟲。”青拂說道。

她並不能算作單一的人身化鬼,身上還凝聚著靈蟲青蚨母子的怨恨。對於青拂來說,她與飛英之間並無恩怨,飛英當年偶發善心將自己用不上的青蚨錢送給她,還算是對她有恩。在殺掉曾經溺死她女兒的男人轉世之身後,支撐青拂化鬼的怨氣已經散去了。可是對於青蚨蟲母子來說,飛英才是那個利用他們母子之情並害了他們性命的仇人。

青蚨想要飛英死,但在台吳縣錯失那一次機會之後,飛英就抱上了玄清教的大腿。青拂雖然憑借著因果的聯系一直沒有失去飛英的蹤跡,卻再也沒有找到新的機會去報復。

更何況……

青拂慈愛地逗著懷裏的女嬰,她怕傷到嬰兒,已經將渾身的鬼氣收斂得一絲不剩,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慈愛母親。

她有著這個孩子牽絆,已經不能像曾經一樣不顧一切地去復仇了。她現在的神智足以克制住自己的行為,而青蚨蟲刻骨的怨戾之下更深的也是母子之情,他們能夠理解、認可為了這個脆弱嬌小的女嬰而暫時退讓。

多麽神奇?這樣一個脆弱柔軟的嬰兒,連一個卑下的凡人都可以輕易要了她的命,卻主宰了一個怨戾大鬼的行為,使她甘願為了自己收斂一身怨煞,甚至暫時放下近在咫尺的仇敵。

青拂一直追逐在飛英附近,她並沒有放下她的仇恨——那是她化鬼最根本的原因之一,飛英對青拂贈錢的那點恩情是無法與青蚨蟲母子的怨恨相對抗的。

“雖然我現在不打算與他硬磕,但我也不吝於給他找麻煩。”青拂說道。

而不管是什麽原因讓飛英現在隱藏起了自己的本性,她都很樂意對任何一個被此欺騙的人揭穿他的真面目。

青拂的話的確在李拾心中種下了疑慮,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接觸飛英。他其實並沒有可選擇的余地,如果不想讓羅教的血祭成真、不想讓已經滿目瘡痍的梁國內一片血海,他就只能去找玄清教,讓他們來阻止羅教的瘋狂計劃。

但現在事成之後,再結合他在這件事中見到的玄清教所隱藏的實力,由不得李拾不產生憂慮。

玄清教隱藏在水面下的陰影已經如此龐大,而他剛剛幫助玄清教重創了它最大的敵人羅教,使之又少了一層遏制。這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

“不必想太多。”常安渡寬慰他道,“就像你說的,這件事你其實沒有選擇,你總不能看著羅教血祭了一座座城,看著這麽多人死去。你只是在那個情況下做了唯一能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