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2/6頁)

但現在他同樣無能為力,祭祀已經開始了。

鈴樂如潮,將天地間的靈力勾連而用,形成浩瀚的威勢,卻只籠罩祭祀之所,湖岸十丈之外,夜色寂靜如常。

十丈之內,人們在鈴樂中虔誠地唱起祭詞,古拙的歌聲呼喚著隱於湖中的圖騰。

這樣的祭祀,並不見通常血祭邪法的兇戾,反倒充滿肅穆莊重的意味,凝心、聚神,凡人心念駁雜,卻可以被一個儀式凝為一體,在同時同地,向著同一個心念祈願,這豈非同樣是一種震撼?

“你看出他們的圖騰是什麽了嗎?”白鴻暗暗在神念中問道。

丁芹在神念中回答:“我感覺像是解廌,但……”

解廌是很早就出名的異獸,但從未聽說過他化身為圖騰,有了一群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族群。有些圖騰是機緣巧合下誕生的,但這種巧合一般或是像玄鳥那樣生即圖騰,又或是某種異獸在尚且弱小時與一個部族產生了關聯,故而化作圖騰。解廌並非生即圖騰,他是很強大的異獸,也不會無緣無故與某個部族產生關聯,他倒是可以主動讓一些人獲得自己血脈的力量,也就成為了他們的圖騰,可是對於他這樣強大的異獸來說,這麽做有什麽必要呢?

祭祀仍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人們的歌詞節律古樸。

“……

“湖水皓皓,勿汶勿濁,塞尺所茇。

“明鏡皎皎,勿晦勿瞢,塞尺所憩。

“……”

歌詞是用他們獨有的語言唱出來的,丁芹和白鴻在寨中生活了這幾日,以她們的神識之力,也將這種語言學了差不離。

湖水潔凈,不要使它變得汙濁肮臟,那是塞尺居住的地方。

明鏡皎潔,不要使它變得晦暗不清,那是塞尺停歇的地方。

塞尺便是他們的圖騰,也是他們的名字。他們以潔凈的湖水與皎潔的明鏡來稱贊他,可血祭就是血祭,無論前奏多麽的觸動人心,終將進行到兇蠻的部分。

寨民們的血肉落入湖水之中,盈著月色的湖中融了越來越多的血色。每一個寨民都做了祭祀,傷勢未愈的人和年邁如老祖母的人同樣如此,但對於這些虛弱的寨民,揾察以一枚熾熱暗紅的骨針刺破他們的指尖,取一滴血滴落湖水之中,便是參加過血祭了。

湖中的血色越來越濃,逐漸顯出一個異獸的身影,這身影隨著血色越濃,便越發清晰起來,四足獨角,似羊似鹿,正是揾察帽頂繡著的模樣。

漸漸的,每一個參加祭祀的人都為那湖中添上了幾分血色,包括主持祭祀的揾察,除了兩個血脈不同的客人。

揾察看向丁芹和白鴻,慢慢彎了一下腰,說道:“祭祀儀式只差一點了,請二位也來參與一下吧。”

白鴻鳳眼一挑,冷笑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祭祀的力量已經磅礴匯聚,揾察作為儀式的主持者,這力量也就為他所用。儀式即有步驟,步驟便如規條,這力量如層層羅網裹覆,要祭祀中的人按其意志完成儀式。

揾察仍然彎著一點腰,歉意尤深的模樣:“這是祭祀的儀式,兩位對寨中的隱秘和圖騰不是一直有著好奇嗎?我帶兩位來參加了我們的祭祀,現在不正是一個了解的好時機嗎?只要一滴血而已,並不會造成什麽影響的,人們戰鬥、摔跤的時候不都會流血嗎?又何妨流在這裏呢?”

湖邊的人們因為這番而騷動起來。

“揾察!”老祖母高聲厲喝,“放開她們,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我該做的事,是讓寨子能夠續存下去,而不是將性命一點一點全填進湖裏。”揾察道。

老祖母指著湖中,手臂顫抖,氣急喘道:“你看看圖騰!看看這可是圖騰願意見到的事?!”

湖中圖騰的倒影已經清晰得分毫畢現,甚至隱隱透出氣息來。

解廌。這是傳說中能夠洞察人心分辯是非曲直異獸。

“沒想到……解廌竟成了圖騰。”白鴻低聲喃道。

傳聞解廌是由質勁剛正的魂魄轉生而成的異獸,雖不知其真假,但也由此可知解廌的性情,這樣的異獸,為什麽會開辟一個族群呢?

“以血祭續命已是極限,你還要取外人的血肉,這是在改圖騰的意志!”老祖母怒道。這件事他們早就私下討論過了,她其實不想在寨中眾人面前與揾察分辯血祭的事情。

血祭這種邪法,是損他利己之法。寨中人們為救圖騰而行血祭之法,損己而利圖騰,人們的品性中固然有犧牲自身以利他人的無私之處與不肯傷害他人的良善之處,但這是與生靈本能相悖的,眾生本性為利己,飲食、攥取皆為本能。解廌是他們的圖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寨中的人們必然有許多寧可自傷也不欲傷害無辜的人,可若說寨中所有人都寧可自己去死,也不要用無辜的外人血祭……這是不合眾生本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