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4/6頁)

在谷地之中,一直籠罩有一層血氣,這些血氣對谷地幾乎沒有什麽影響,故而也隱秘難察,但在解廌顯身的一刹那,這些血氣驟然化作絲網,向著解廌撲籠而來,其勢竟比那浩蕩的刀光還要兇險!

血氣無處不在,又與解廌有著深刻而隱秘的聯系,他避無可避,血氣紮根於其身上。解廌剛離開湖中的時候,琉璃雙目還是清明的,此時被血氣一沾,神采晦暗下去,神智已然不太清醒了。解廌將這座湖作為出入口避進幽冥,是為了躲避這些因血祭而產生的血氣。

而在丁芹這一刹那間的許多思維終了之時,空中的刀光才剛剛劈天將散,與此同時,解廌逃出的湖面上,倏忽踏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長發烏黑,骨刃淒白,一身鬼氣威嚴含煞。

刀光如雷霆怒起,解廌轉身欲逃,卻被血氣蒙了神智,慢了一刹,眼看就要被刀芒加身!

空中鶴唳乍起,一雙纖長的手指接住了刀芒。

白鴻不知何時已從與揾察的對峙中脫身,於一瞬間插入半空的戰場。

水墨似的羽衣受二者之間的氣勢所激,飄搖若仙。白鴻懸於半空,指尖鶴喙之芒隱現,接住了白骨刃的鋒芒,眉間一點紅痕鮮艷奪目,注視著突然出現的來者:“鬼王。”

那立於湖心,在一片月光血波中拔刀而起威勢堂皇的身影,正是大青山脈中的鬼王女須。

女須收回骨刃,她在看清接刀的是白鴻後,便收了力道。這位因一時不忍而庇護九曲河兩岸村落千余年的妖神,與她雖然沒有多少交集,卻也是認得的。

女須目光一轉,便瞧見了一旁的丁芹:“是你們。”

她也記得丁芹,在水固鎮因為黑犬小將軍惹出的事情,她們有過一面之緣。此外,她同是那位助自己看破迷障的神明之使。

女須含著威煞的眉目已經和緩下來,她目光一掃,見湖邊情形便猜到了這裏正在進行什麽。解廌畏懼於鬼王的威勢,想要逃走,可卻又因為眷戀擔憂自己的血脈族人,硬撐著生死之間的大畏怖,落足於岸邊,低頭以額上獨角對著鬼王,喉中發出威脅的低鳴。

“你們為何會在這裏?”女須見解廌並未遠遁,便不急著追襲。

“我帶她出來遊歷。”白鴻看向丁芹,又轉而向女須問道,“你為什麽要殺解廌?”

女須轉目看向岸邊擋在寨民們之前的解廌,解廌被她目光注視,霎時繃得更緊張了,前足交踏,喉中低吼。

女須目光淡淡一收,道:“有人窺伺幽冥黃泉,我在拔去他的小卒子。”

“你是說解廌……?”白鴻疑惑地看向解廌,見他神智不清恐懼僵硬的模樣,不由生出些慨嘆。

解廌是積名久遠的大妖,早在白鴻尚未出生時就已成名,此時卻不知為何,淪落這般田地,難免令人感傷。

“他現在還不是,但已經走上了那條路。”女須收了白骨刃,踏著湖上的血波月光向岸邊走去。她執刀時的威煞已經散了,解廌卻仍十分恐懼,他的天賦神通還在,能夠感覺到殺意,四足焦躁的踏著,又似想逃又似不舍。

離湖最近的揾察忽然擋到解廌面前,強撐著對鬼王喝道:“站住!”

他用手中的木杖撐著身體,唇邊還有未來得及擦凈的血跡,剛剛鬼王自幽冥一刀劈出,雖然沒劈中解廌,卻斬破了祭祀之勢,揾察作為主祭者,已經受到了反噬。他強撐著木杖的手臂一直在發抖,為了擋在解廌前面,雙腳已經踏進了湖水中,但卻已經顧不得了。

一雙手忽然扶住了他,達烏站到他身邊,同樣將解廌擋在身後,警惕地看著鬼王。

岸邊的寨民們已經從驚變中反應過來,他們一個個地聚到解廌身邊,沉默、恐懼,又堅定。

女須停下腳步,她看著滿是敵意的人群,道:“你們這樣做,好像我要做的是惡事。可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正是你們的所行而導致的,放任他繼續這樣下去,只會使他成為別人手中的傀儡。”

“您這是什麽意思?”老祖母問道。

“你們想以血祭法救他的性命,但每一次血祭,都是在幫助設局的人掌控他。他現在神志不清,不是因為重傷,而是因為血祭的影響。”女須道。

“這不可能!”揾察激烈地反駁道。

白鴻已回到湖邊,落在丁芹身旁。女須目光向她們身上一落,道:“或許你們知道的更多些?”

她才從幽冥中來到這裏,所言只是憑著短暫的所見看出來的東西,並不知道更具體的情況。

丁芹看著被寨民們圍在中間的解廌,在族人中間讓解廌平靜了許多,可是那一層深重的血氣卻如附骨之疽一樣紮在它身上。她目光哀憫嘆道:“我大概猜出來了。”

從別初年教給寨中血祭法開始……又或者從更早的時候,這就是一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