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6頁)

他所撥動的並不是七情引,而是一根根斷裂的因果。

因果如弦,交織如網,要將狗王重新勾入其中。

狗王雖然看不見因果,卻本能地覺察到了某種變化,它立在那裏,暴躁地發出一聲長嚎狠狠一掙!它的肢體只揮在了空處,利齒尖爪對此毫無作用,但它身上不可見的那片黑暗中,怪異的力量被狗王的兇煞所帶動,沖撞開了尚未鉤織完整的因果之網。

狗王再次沖著漓池撲來,與此同時,受這一聲嚎叫的命令,野狗與鴉群一起襲來,還有更多的、在林中更遠地方的惡鬼,同樣被這一聲喚醒,向此處趕來。

它們身上的煞氣與狗王身上的煞氣融合得更濃重了,幾乎要把這一小片林中之地化作一處獨立的空間。

狗王再次落在空處。其他所有野狗的攻擊也都落了空,反倒各自互相撞在一起,有幾個發起狂性來,甚至互相撕咬了起來,它們咬住皮肉就不松口,直到撕扯下來,之後也不吐出來,而是就著吞下肚,像不知疼痛一樣,繼續撕咬不休。

狗王怒嚎了一聲,這些已經發起狂來的野狗,在聽到狗王的聲音後,卻像驟然清醒了似的,立刻停了下來。

有兩只野狗沒來得及停下,險些撞到狗王身上,被它兩掌拍開。

巨大的力量直接將這兩只野狗拋到了空中,它們在半途就發出了淒厲的慘叫,直到撞在樹上,在最後一聲悶響中徹底沒了聲息。軟軟滑下的身軀已經變了形狀,碎肉混著血沫從眼耳口鼻中溢出,引得幾只野鴉落下啄食。

兩只野狗的陰魂從變了形的屍身上浮起,對自己的軀殼留戀不舍,兇惡地咆哮著試圖驅趕落在自己身上的野鴉。

可狗王只是發出了一聲吠叫,這兩只野狗的陰魂就立即舍下了軀殼來到狗王身邊,任它驅策毫無反抗之意。

新的倀鬼。

漓池皺了皺眉,這些野狗原本只是普通的野狗,但死了變作倀鬼之後,與狗王的聯系反倒更緊密了,因為受狗王操控的緣故,它們身上的因果與命數已經開始不穩,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和狗王一樣,化作怪異。

它是漓池所見的第二個怪異。

蝗王也是怪異,但它是自眾生心田幹旱中所生的怪異,是不實的、虛有的,是大劫的顯化,便是直接滅除了也沒什麽。但狗王不同,它是由一個切實的生靈而化作的怪異,擁有一個真實的魂與世間相牽連的許多因果。

漓池左目倒映因果,右手撫如撥弦。

因果交織,雖然狗王自身已經無有命數不牽因果,但如雪中前行,必留行跡,從那一根根指向它的因果中,足以拼湊出它的軌跡。

……

狗王同樣是一個此生本已應當結束,卻偏偏活了下來的生靈。但與大鑼和小鼓不同的是,狗王的命數並沒有重新續接上。

以已經死去的和即將死去的人為食,消化他們瀕死時的恐懼與怨憎,以此來供養自己原本應當朽爛的身軀,使之得以延續下去。那些肉體朽爛後的屍氣、不安寧死亡的怨苦不甘,在這具同樣本應死去朽爛的狗軀裏凝聚,成為了一種脫離了命理的存在。而因為脫離命理之故,它身上的因果便也不再穩固,最終化作了怪異。

而漓池所要做的就是,讓它重新被納入世間的因果與命理當中。這世間仍有它的行跡,所有一切其他眾生的因果都記錄了它的存在,若這些因果能夠交織勾連,便可重新編織出狗王的命理。

但怪異的力量並不那麽容易解決,漓池此時身在此地的又只是一具化身。

尚未交織完整的因果還沒有落在狗王身上,就被它的掙動強行震散。

漓池在狗王的又一次撲擊中化風而散,再出現時面上已經沾染了冷意。

嗷!

又是一聲嘶嚎,狗王的吠叫聲震動了周圍所有的陰煞,這些陰煞所形成的霧氣愈發濃重,幾乎要將這片被霧所籠罩的山林隔絕成一處單獨的世界。

狗王伏低身體,咧嘴露出滿口猙獰的牙齒。

當此地成為完全受它掌控的所在,是不是就連風都能夠被捕獲了呢?

錚!

琴音再起,震破這些由怨煞所構築的霧,但有更多的惡鬼從遠處趕來,這些受怨戾所迷的陰魂,同樣被狗王所吸引,他們就像聞到了腐爛果肉所散發的味道的蚊蠅,於是就聚集在果皮磕破的地方留戀不去。而他們的每一次吮吸,都在催化這果實更快腐爛。

神明的臉色更冷了,漆黑的目似要化作幽深的潭,嘴角隱隱拉平,勾出越發鋒利的弧度。

他修長的手指探出袖袍,指尖鋒利,微微一動,這動作尚未完成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了悲憫悠長的誦唱聲:“……

坐賈行商,種種經營輩。藝術多能,貿易求財利。背井離鄉,死在他方地。旅夢悠悠,來照明光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