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附骨之疽01

傅秋鋒鮮少聽到陵陽王的名號,頤王容琰在卷宗和傳言中出現的次數都比陵陽王多,比如容琰給誰題了字,或者在自家雕了什麽匾額,又或者重金買了古早的名家孤本,請了哪個書畫大師回府吃飯。

但說起陵陽王,容琰與他一文一武,傳言也只有陵陽王今天又徒手劈碎了幾塊大石,可見陵陽王本身無趣之余,眾人談及他也是諱莫如深,罕有情報。

況且還有一點,宮中之人皆避而不提,先帝的子嗣取名均以王字為偏旁,只有陵陽王本名容翊,不在其列。

“陵陽王為何在此,北山周圍已經被禁軍圍住,他不知陛下前來狩獵嗎?”傅秋鋒心有猜疑,方才那箭實在驚險,對著容璲所在的方位射箭,若是容璲受傷,便是直接算陵陽王謀逆行刺都不冤。

“朕也想聽聽他的說法。”容璲眼神不善,回望已經被趕來的禁衛軍獵殺的幾頭雄鹿,又帶了幾分狐疑的思忖。

林中樹葉發出異響,有人正用輕功趕下山來,韋淵拔起地上那支箭,眉頭一緊,指上用力把它捏斷了。

傅秋鋒一轉韁繩帶著容璲退後幾丈,崇威衛已經圍了上來,給容璲擡來休憩的軟榻,上方遮著華蓋,左右還備了矮桌和溫水。

“屬下未能及時趕至,請主上責罰。”韋淵在軟榻前跪下,握著那支箭低頭請罪。

容璲下馬洗了手,坐在榻上翹起條腿:“為何不跟在朕身邊?”

韋淵余光掃了眼靜立一旁的傅秋鋒,並未把傅秋鋒的窘境說出來:“是屬下一時走神。”

“韋大人啊。”容璲語氣發涼,危險地警告他,“朕是何等的信任你,誰都可以欺騙朕,唯有你不能。”

韋淵緊抿著唇,身子壓的更低了些,正在猶豫要不要當眾說出原委,傅秋鋒清清嗓子替他解圍道:“陛下息怒,是臣的原因,臣叫住韋統領說了些話,耽誤了時間,臣也有罪。”

容璲斜睨他一眼,射箭的人已經下了山,緩步前來,氣息平穩從容不迫,崇威衛如臨大敵般上前警戒,待到那人的面容逐漸清晰時,崇威衛們才神色詫異,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將此人拿下。

來人一身勁裝體格健碩,背著箭筒長弓腰佩彎刀,面容俊朗五官深邃,長眉斜飛入鬢,一雙氣魄凜然的眼眸在陽光下隱隱透出暗沉的綠,被這雙眼睛死死盯住,寒意不自覺便會攀上脊背,仿佛面臨的是山野間強悍無匹的惡狼,隨時會被按在爪下開膛破肚。

容璲招了招手,讓崇威衛散開,毫無懼色地擡頭對上那雙墨綠的眸子,冷然道:“六皇兄,別來無恙啊,可朕的脖子最近倒有些不適。”

“微臣……”容翊在容璲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陰影,他摘下弓箭回手交到崇威衛手中,瞥了眼跪在旁邊的韋淵,慢慢拱手,單膝跪下,姿勢端正筆直,“參見陛下。”

容璲托著下巴俯視他,臉色慢慢緩和下來,然後拍拍韋淵的肩,悠然笑道:“六皇兄的箭術愈發神妙了,朕此時還能坐在這,恐怕是六皇兄手下留情,而且方才傅公子替你說話,此事就算了吧,不過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韋淵瞟向容翊,眼底翻過一抹怒意,認罪道:“屬下知罪,甘願領罰。”

“臣只是想殺那頭鹿,讓陛下受驚,實屬意外。”容翊嗓音低沉厚重,有種不慌不忙的感覺,他仰起頭來看著容璲,“臣五天前就在山中狩獵,不知陛下到此,還望陛下恕罪。”

“隨你怎麽說吧。”容璲顯得興趣缺缺,隨口問道,“太妃身體還好?”

“依然康健,比箭偶爾還能勝臣。”容翊笑道。

“王府住的可還習慣?”容璲又問。

“臣從封地回京已經三年,早該習慣了。”容翊回答。

“那朕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容璲歪著身子倚在軟榻上,沒有讓容翊起身,招手讓傅秋鋒靠近些,在他耳邊耳語吩咐幾句。

傅秋鋒眉心微微一擰,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頭退下。

余下的三人誰也沒有說話,韋淵感到一陣壓力,頻頻側目,容翊突然偏頭對他笑了一下,那張有些北方異域風情的臉笑起來帶著傲慢和挑釁,讓韋淵惱怒更甚,默默把手裏的斷箭又折了一半。

半晌之後,傅秋鋒拎著個編筐過來,道:“陛下,您要的東西在此。”

容璲直起腰,打開蓋子,伸手進去摸了摸,筐裏是一只灰褐色的野兔,後腿系了根紅綢,皮毛有些硬,擼著不是很舒服。

“既然皇兄喜歡打獵,我們不妨比試一下。”容璲讓傅秋鋒把筐拿到容翊面前,給他看了看,“朕放這只野兔進山,一刻鐘後朕與皇兄再追,誰先獵到就算誰勝。”

容翊眼中一亮:“既是比試,必有輸贏,賭注呢?”

“皇兄若是輸了,朕的任何懲罰,你都要受。”容璲意味深長地輕哼,他俯身看向筐裏,手指拂過野兔的長耳,那只野兔選的很是矯健,他的頭發順著頸側滑落,飄過一陣奇妙的香氣,讓容翊不適地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