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附骨之疽02

這個結論十分危險,能吩咐下人的只有主子,等同於將朱雀宮的主人推上嫌疑名單。

唐邈捂嘴小聲驚呼道:“兄弟,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可不要拖累我。”

“這不是你的意思嗎。”柳河心累,“我們今晚去搜,屆時若有證據,自然一並呈給陛下。”

唐邈收起玩笑之意,深沉地說:“不過咱們這行不一樣,別人尋找證據,咱們制造證據,別人根據過程推導結論,咱們定下結論杜撰過程。”

柳河好奇道:“你在哪學的?”

“和傅公子嘮嗑學的。”唐邈坦白。

柳河微妙地沉默半晌:“說句實話,我覺得憑你我的資歷和能力,恐怕不到這個境界,還是實打實做事吧。”

唐邈:“……”

唐邈頹然接受事實:“餓了,先回霜刃台吃飯!”

……

北山空地,一只肉質鮮美的野兔終於烤熟,傅秋鋒切了條兔腿下來,油汪汪的外皮略微焦酥,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容璲不想弄臟手,猶豫了幾次,思考怎麽接住,傅秋鋒想了想,抽出別在腰間的雕花匕首紮進肉裏遞給他。

“你還記得這是禦賜之物嗎?”容璲拿著當成簽子的匕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給陛下用自然不算辱沒。”傅秋鋒說的理直氣壯,“而且沒開刃,也不怕傷到舌頭。”

容璲被他說服了,拿到嘴邊咬了一口,肉質倒是不老,只是沒鹽沒料,有些寡淡。

“這種東西朕曾經快吃膩了。”容璲咽下口中的兔肉,“先帝重新回京之後,眾多皇子爭奪皇位的戲碼愈演愈烈,朕流亡在外,有人仍不放心,派出不少殺手追殺,朕沒有錢也不敢住客棧,只能露宿荒野打些野雞野兔野菜,幾乎沒有不帶傷的時候。”

傅秋鋒沒有說話,但他深知這種生活,他被親手救回的玩伴滅了滿門,撿回一命離開已成斷壁殘垣的家,最初還滿心恨火,鄙棄別人扔給他的饅頭,等餓的兩眼發花時早就忘了矜傲自尊。

“好吃嗎?”容璲問默默吃肉的傅秋鋒。

“比半生不熟的魚好。”傅秋鋒自嘲。

“回去讓霜刃台仔細做一頓,這麽烤著浪費了好原料。”容璲舔了舔唇角的油,啃完那條兔腿,隨手將匕首在指間流暢地轉了兩圈,擲入地面,“待會兒記得收拾幹凈。”

傅秋鋒若有所感,忽然探問道:“您能操縱眾多毒蛇,還有您用匕首的手法,臣猜測您內力深厚,也並非完全不懂武功,那為何在霜刃台接孫立輝一拳還很勉強?”

“……柳侍郎也意志堅定,在朝中對抗強權毫不畏懼,那他能接孫立輝一拳嗎?”容璲邊用帕子擦手邊不悅地說。

“呃,這個類比稍顯牽強。”傅秋鋒訕笑。

“總之就是這個道理。”容璲蠻橫地說,“醴國最初是在充斥毒物瘴氣的深山密林建國,雖至今日王室已不再研究蠱毒禁術,依靠與周邊各國通商立足,但流傳下來的禁術依然適合在山野施展,可讓人隱匿林中,以蠱毒蛇蟲無聲無息除掉敵人,但離了山林,沒有毒物巢穴,朕又不煉蠱毒,空有內力也無處招來操縱之物。”

傅秋鋒聽他說的如此詳細,不禁有些別扭不安:“陛下……您將弱點暴露於臣,真的好嗎?”

“不是你先好奇嗎?”容璲反問,“總不能讓愛卿以為朕故意不救你。”

傅秋鋒略有感懷,低頭保證道:“臣定當守口如瓶。”

“有些事情,一旦開頭,就一發而不可收拾。”容璲放輕了聲音幽幽道,話尾融在噼啪炸響的篝火中,“感情也是同樣,築起的防禦唯獨為某個人敞開一條缺口,那泄出的是涓涓細流,還是摧枯拉朽的決堤洪流,恐怕當下的你與朕,都不能肯定,對嗎?”

傅秋鋒悄悄端詳他,容璲的語氣像是平淡的剖白,也像帶著濃厚的威脅意味,他聽出容璲的弦外之音,拱手鄭重道:“臣不會讓陛下失望。”

“這種武功,本就不適用在萬眾矚目之位。”容璲有些遺憾地嘆息,隨即又輕佻起來,“就算韋淵或容翊那档高手,他們要殺朕,朕或許難以招架,但朕若要殺他們,易如反掌。”

傅秋鋒很快明白容璲的意思,驚覺自己幾次都沒能發現容璲就在身邊,連容璲跟蹤他都未能察覺,若是被這種鬼魅般無影無形的刺客盯上,恐怕死都不明原因。

“你知道嗎?朕曾與上官交換條件,做她的幕僚,也做她的殺手,隱沒在夜色裏,悄無聲息取走目標的性命,那是一個與皇宮截然不同的世界。”容璲眼中沉重一閃而逝,“……仿佛丟棄了自我,變成一件嗜血的兵器,朕厭倦的同時,僥幸也在瘋狂滋生,它試圖讓朕迷失在這種簡單又永無盡頭的循環中……”

“只要揮動匕首,什麽都不去思考,就能得到解脫。”傅秋鋒怔怔地接了一句,聲音顯得曠遠而縹緲,他之所以成為暗衛,就是在追求這種虛假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