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昏招兒(“太後娘娘……佳妃就那麽...)

次日天明, 顧鸞在楚稷懷中醒來。

因他有早朝,她醒得比他早的時候並不太多,今日主要是因睡姿不妥, 把胳膊睡麻了。

待得胳膊緩過來, 顧鸞也沒了睡意,索性便不再睡, 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去廂房看了看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都睡得很香,她忍不住心底的那股幼稚勁兒, 伸出手指在他們臉上又戳又捏,他們也不醒。

不多時,燕歌進了門來,小聲喚她:“娘娘。”

“嗯?”顧鸞含笑擡眸, 燕歌走近兩步:“昨日娘娘和皇上在梅園的時候, 那個顧才人……”

“《長門賦》。”顧鸞從搖籃邊站起身, 眼簾低下去, “我知道。”

燕歌怔了怔:“娘娘聽見了?”

“嗯。”顧鸞頷首。

幾是從第一句詞飄來的時候她就聽見了。

“我猜是良王去準備那些東西時陣仗大了些,讓她知道了,便早早候在了那兒。”她循循說著,俄而注意到燕歌的神情, “怎麽了?”

“那個顧才人, 就先不多提了。”燕歌咬了咬唇, “倒是馮昭儀……在我們離開葳蕤宮時沖出來,塞給張公公一封……一封血書,求張公公呈給皇上。”

她邊說邊將手探入衣袖, 摸出一方白帛,奉與顧鸞:“張公公說他拿不準主意, 讓奴婢先給娘娘過目。奴婢瞧著,他是想賣娘娘一個人情。”

顧鸞眸光微凜,視線劃過她手中的白帛。屋中光線昏暗,折疊整齊的白帛上透著的血跡又淡又斑駁,多少有些}人。

顧鸞淡笑:“他自是想賣我人情。”

若不然,這東西直接呈給楚稷就是了。拿給她看,便是給她個機會不讓楚稷知道這些。

她又說:“可我不要這人情。”

燕歌一怔:“那……”

“可若由我把這東西給皇上,就等同於背後捅了張俊一刀。你拿去還他吧,告訴他我沒碰過,讓他呈給皇上就好。”她道。

燕歌秀眉蹙得更緊了兩分:“娘娘究竟怎麽想?”

“我能怎麽想?”顧鸞一哂,“我不願多背人命,但更不願留著馮昭儀讓自己吃虧。留後患的例有倪氏一個就夠了,不必再有第二個,善心發給誰也不能發給想要自己命的人。”

“那……”燕歌手裏捏了捏那封血書,“不如就把這血書扣下。不然萬一皇上一時心軟,可就說不準要出什麽事了。”

“你說的沒錯。”顧鸞頷首,沉了沉,“但我更願意相信皇上。”

“我信他是個仁慈之人,更信他在我與旁人之間,會更願意將這份仁慈給我。馮昭儀想要我的命,他清楚,就不會給我留這等麻煩。”

燕歌聽得怔了怔,遲疑著打量她:“這種事……娘娘真要賭皇上的心思?”

“我想我該多信他一些。”顧鸞輕喟,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沉吟了一會兒,唇角劃過一縷薄薄的笑,“他總是比我想得更好的。”

她一直喜歡他,從前卻沒有多麽信他。她將她對他的感情視作一場飛蛾撲火般體驗,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他會變心的準備。

這樣的清醒能讓她免於吃虧,卻也讓她不安。但經了昨日,她的心似乎放下了,她想她該多信他一些。

他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裏的,否則他貴為天子想討好一個人再簡單不過,大可不必交待良王去安排這些奇思妙想的事情,更不必自己一連忙碌數日去學做湯包。

她身在宮中,什麽山珍海味吃不著,哪裏就真缺那一口湯包了呢?

只是她說喜歡,他就在意罷了。

顧鸞想得明白這些,也願意珍視這些。

余光中忽而一亮,顧鸞擡眸,看到寢殿的燈亮了。

“走吧。”她起身往外走去,出了廂房回到殿中。楚稷果是起了,看她進來,一笑:“起這麽早?”

“也沒早多久。”她邊說邊走到床邊,坐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胳膊,“我是不是可以回紫宸殿了?”

楚稷懵了一下,笑應:“趕緊來。”

這些天他很想她。

若不是想著學做湯包的事不能被她察覺,他早就要繃不住了。

是以自這日開始,佳妃就又恢復了“禦前掌事女官”一職,回到紫宸殿當差去了。

後宮原以為能看著熱鬧的眾人敗興而歸。又過兩日出了正月,顧才人與馮昭儀終是沒能逃過一死,區別只在於顧才人是廢了位份死的,死後也只以庶人的身份拖出去草葬;馮昭儀惹的事少些,楚稷便留了她的位份,讓她得以葬入妃陵,對外只說是病故,保全了娘家的顏面。

如此再幾個月過去,永昕與永昀滿了兩周歲。

說來也怪,兩個孩子明明是孿生兄弟,顧鸞以為他們會一輩子長得一模一樣。可隨著時日漸長,她慢慢發現兄弟兩個好像越長越不想。

最初的時候臉沒長開,只能勉強看出眉眼略有不同。如今到了兩歲,已到了一眼就能看出差別的程度。她和楚稷一起盯著他們看了半天,有了個大概的結論:永昕長得更像楚稷一些,眉目清俊,隱含淩厲;永昀長得更像她一點兒,眉眼間比永昕多幾許溫柔,長大或許會有幾分文弱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