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玉牌(“心意到了就行了!”顧鸞...)

整整兩個月, 江浙一帶罵聲不斷。顧鸞聽說民怨四起之下甚至有人起了反心,在村鎮間挑唆百姓起兵。

萬幸,謀反從來不是易事, 百姓們不到揭不開鍋的時候, 大抵不願這樣拼上身家性命去賭。

七月末,聖駕到了蘇州。

故地重遊, 顧鸞喬裝改扮一番, 帶著幾個宮女結伴出去。途經當地的書院,書院中正有學子高談闊論, 怒斥皇帝昏聵無能。

幾個宮女聽得臉色發白,她倒覺得有趣――自不是樂得聽旁人罵楚稷,只是她實在好奇楚稷這一場大戲背後的隱情,繼而也想知道待得真相公諸於世, 現下罵他的這些百姓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顧鸞於是便立在門邊津津有味地聽了半晌, 待得那幾個書生結伴出來, 她上前搭了話:“公子似乎對朝中之事頗有見解。”

幾人一並看她, 適才說話那個心生警惕:“聽夫人的口音不像蘇州人。”

顧鸞笑笑:“我夫君在朝為官,此番我們是一道隨駕來的。”

那書生神色平靜:“聖上行事悖亂,諸位大人合該多加規勸才是。”

“勸倒也勸過。”顧鸞垂眸,“但我聽說, 皇上此舉似是別有隱情, 個中緣故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甚清楚。只是今日既聽諸位言及此事, 我倒也有個不情之請。”

幾名書生相視一望:“夫人請說。”

顧鸞溫聲:“民怨一起,各樣議論便不僅是道理,更是一股按不住的情緒。這樣的情緒借著怨憤常能傳得沸沸揚揚, 人盡皆知。可若事有變數,到了洗清嫌隙之時, 怨憤淡去,結果便也未必還能傳得這樣廣,未必還能人盡皆知。如此一來,不知情者總歸還是要心存不滿的,皇上總也不可能四處跟人說理去。”

“幾位既是讀書人,便是國之棟梁。如今皇上行事不端,幾位肯為百姓抱不平,是應當的。但若來日真相大白於天下,也請幾位記得也要為皇上抱一聲不平,平一平私下裏的議論。”

她說完,那人就笑了,搖著頭道:“夫人這樣向著皇上,倒真是忠心。”

“我只為個理兒罷了。”顧鸞抿笑,“不能總任由著壞事傳千裏,好事卻無人知,對不對?俗話說家和萬事興,放在國中也是一樣的道理。若天子真有過錯,天下人罵也罵得,可若沒有,一些子虛烏有的議論總還是免了的好。”

那書生想想,思索著點頭:“倒也是個道理。我們既讀聖賢書,就當黑白分明。”

“正是。”顧鸞頷首,繼而又幾句無關痛癢的寒暄,他們便各自走了。

傍晚回到行館,她與楚稷說起此事,楚稷聽完就笑:“哈哈哈哈哈你是要他們來日寫文章誇我?”

“是啊。”她點點頭,“我瞧那些讀書人也不是只會鬥嘴皮子的主兒。今日能讓我聽著幾句罵,背地裏就不知有多少對你不利的文章流傳四方。我知你無心管這些閑事,但若他們肯留個意,來日見事出有因便為你鳴幾句不平,咱們為何不要?”

“嗯,那就讓他們寫。”楚稷含著笑。

她坐到他身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但何時能知曉結果?”

他心下一算:“再有十來日吧。”

“再有十來日”,這答案算是給得很細了。顧鸞只道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朝中鬥爭讓他在暗中摸到了線索,十余日後便能將事情了結,卻怎麽也沒料到竟等來了一場台風。

顧巍是在七月三十傍晚趕到的蘇州,這日台風尚未現身,但已下起了大雨。他一路策馬而來,趕至蘇州行館時已淋透了,楚稷正與旁人議事,聞訊就讓宮人先侍奉他去更了衣,再讓他和顧鸞一起用膳去。

又見到了父親,顧鸞自然開心,用過膳後便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直至楚稷從前宅過來,進門就問顧巍:“堤壩如何了?”

顧巍剛要見禮,被他一把拎住,滯了滯,拱手道:“時日太短,臣只得盡力將薄弱處加以修整,河道也依皇上吩咐,清了許多泥沙出來。”

楚稷松氣,又問:“幾處的百姓可都遷走了?”

“早已遷幹凈了。”顧巍道,“臣來蘇州前奉旨去看了看,大多遷去了皇上所點的幾處鄉鎮,也有些去了山上,亦是皇上指明可用的。”

“好。”楚稷銜笑,“此行辛苦了。朕會等此事了結再回京,到時經過河南,你接上夫人一並進宮,看看永昕和永昀。”

顧巍怔了一瞬,趕忙揖道:“謝皇上。”

言畢他便告了退。楚稷命人直接在行宮中為他安排了住處,以便他們父女相見。

八月初十,疾風裹挾驟雨席卷江浙。

蘇州一地受災並不嚴重,雨水卻也斷斷續續地下了整整兩日,縱橫城中的上百條河道都漲了水,低矮些的宅院、橋梁也難免會被淹沒。

楚稷自此好生忙碌了幾日,顧鸞見他忙,便也無心悶在房裏躲雨,多數時候都在前宅的書房裏陪著他。到了八月十三,陸續有附近各處的官員趕至蘇州,稟奏受災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