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玉釵(第2/2頁)

顧鸞垂眸。

方鸞歌這是拿她跟倪玉鸞杠上了。

倪玉鸞想爭這第一自然有道理。但凡是人,都不免會先入為主。她們三個一並調來,從容貌來說各有千秋,哪個能先得見聖顏,或許就是最有前程的那一個。

顧鸞卻無心此時爭這第一。

她想要的,原也不是他的一時興起。

是以不及倪玉鸞出言反駁,顧鸞就開了口:“便讓玉鸞先去吧。她苦練了這麽久,我必定不及她的。”

“你哪裏不……”方鸞歌想為她爭,被她眼風一掃,聲音就噎住了。

是夜,倪玉鸞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起了身,點亮燭火,再度翻起了枕下的本子。

這本子裏記著寫聖上的喜好,是她花了不少銀子才跟禦前宮人打聽來的。

沒有人知道,她原不叫倪玉鸞,而叫倪玉鶯。

她出身並不高,祖上因罪被沒入奴籍,她打從記事起就在宮裏做苦役。

宮裏的苦役,是真的苦啊,許多人都死得不明不白,最常見的就是病死。她們得了病都只能自己熬著,若熬不過去,就是草席一卷丟出去的命。

為著下去,她每一日都在絞盡腦汁地弄錢傍身,連來路正不正都顧不上。

後來聽聞禦前宮人來找名中有“鸞”字的宮女,她緊緊抓住了這個機會,花了重金、又許下來日的好處,終於讓那掌事在典籍上將她的名字描了兩筆,從“倪玉鶯”改成了“倪玉鸞”。

費了這麽多心思和力氣,她一定要討得聖上的歡心。她不想再回去做那些雜役了,想進後宮當娘娘。

倪玉鸞一遍遍翻著冊子,將那些原已爛熟於心的喜好又讀了兩遍,最後翻到末頁,視線凝住。

這一頁上,寫的是她幾日前剛打聽到的事情。

有個在殿內當差的宦官告訴她,聖上近來自己畫了幅畫,畫上是個女子的背影。瞧不出其他的,但能看出發髻上至簪了兩只樣式普通的白玉釵,耳墜是水滴形的玉墜子。

她央那宦官將玉釵與耳墜的樣式給她畫了下來,著人去打了一副。

說實在話,這不是她喜歡的樣式,她覺得這太過簡單了,看起來毫不貴氣。

但既是出現在了聖上親筆所繪的畫上,她便打算明日就戴這些。

翌日清晨,倪玉鸞梳妝妥當,就隨著柳宜差來的宮女去了紫宸殿。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她繡鞋踏過被雨水染濕的青石板時掠起一層淺淡的聲響。

顧鸞正在屋裏與方鸞歌一起用著早膳,聽到這聲響下意識地擡了下頭,透過窗紙,便看到倪玉鸞經過的身影。

顧鸞心中忽而有了些許緊張、些許患得患失,讓她很怕他會喜歡倪玉鸞。

怔了半晌,她才將這份心緒緩和,低下頭,又抿了口粥喝。

倪玉鸞入了殿,先隨著帶她的大宮女一道去側殿沏了茶,便低眉順眼地往寢殿中去。

楚稷剛下朝回來,更完了衣,剛走出屏風。

他正好覺得口渴,見有宮人端了茶來便信手接過,飲了一口。

面前的宮女雖然面生卻規矩周全,依著禮數退開幾步才轉身往外走。

在她轉身的刹那,楚稷眼底一震。

眼前所見與夢中的一些情景忽而重合,他怔然看著她的發釵,直至她要邁出殿門時他才忽而回神,慌忙喚道:“站住。”

倪玉鸞定住腳,心底亂如擊鼓。仍自穩穩地定住了腳,回身深福:“皇上。”

柳宜立在旁邊,眉心不著痕跡地一跳。

她瞧見倪玉鸞的簪釵和耳墜了,尚未摸清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只覺倪玉鸞規矩欠奉。

——倪氏現下離皇上足有三丈遠,便是皇上忽而要問話,她也該近前幾步再施禮聽命才妥當。

可皇帝現下卻顯然顧不上這些。

柳宜眼看著他一步步往前走去,身形依稀有幾分恍惚。

行至近前,他伸手虛扶了一把:“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玉鸞。”倪玉鸞低著頭,聲音輕柔。話未盡,臉已紅,復又福下身去,“恭請皇上聖安。”

皇帝原本虛扶在她腕上的手一空,柳宜見狀,眉心蹙得更緊了些。

與此同時,恰有宦官入了殿來,躬身稟奏:“皇上,皇後娘娘有事稟奏,在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