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錦瑟無端(第2/3頁)

驀然間,我對自己這個念頭感到害怕,象久災的人恐懼洪水與烈火;又抵擋不住地滿心渴慕,像沙漠的植物向往清泉與陽光。

而我此時能做的,卻不過是握著手中的盤子,並不動聲色地劃開我們之間的距離。

正在艱難地拉鋸戰中,他突然說:“湘裙,自你離開後,我總是做雷同的夢: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沒有你在等待……於是我對自己發誓:在我可控的範圍內,我要為你亮起永遠的通明燈火,好讓你看清我的等待,不至於迷失回來的方向!”

我愣住了,淚水幾乎不受控制地洶湧出來——這個男人,要折磨我到幾時呢?無可救藥的,他的愛依然震動我,他的痛依然刺傷我,我習慣了為他不快樂,並以為那是我自身的一部分。

是的,我愛他,執拗且不問結果,愛他愛了那麽久。

我甚至愛他不愛我時的殘忍,我甚至愛他拋棄我時的痛楚,我愛他如同愛自己的自尊心——即使受了傷,即使深可見骨,即使結不了疤,即使永遠血淋淋,我還是愛他。

我的愛,就如同傷口這麽深。

周圍突然響起歡快而激烈的舞曲,女孩子們歡快地叫著,放情地舞動著身體,歡暢地大笑、快速地旋轉,美麗的頭發隨之衣裙,一起飛揚起來。

昔日美好的時光,如同閃亮的晶體,從記憶深處突然蘇醒,我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時代,第一次在舞會上遇到他:那滿園的香花,還有午後迷離的日光。

自此之後,我一直在想:什麽是緣分?其實我一直沒有答案。

但我不知道:當你對一個人念念不忘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出現在你眼前;又或者是當你想忽視某個人時,一轉頭卻發現他依然還在哪裏,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清晰——這,算不算緣分?

藍劍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我的手,“湘裙,我從未希望能得到上天的垂憐,因為我認為我有能力主宰自己,主宰他人。後來年紀漸大,我方知自己的渺小,在命運的輪盤中,每個人都是一只可有可無的棋子。可是這一次面對你,即使上天再嚴苛,我也要殊死一搏,只因,你是我的——這一切原本早已注定。”

“你在說什麽?我一句也聽不懂!”我佯裝不耐煩,轉過頭去,頓了片刻說,“這種花言巧語留給旁的女孩子去聽,至於我,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你,不因任何事情而改變!”但是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終於明白,為什麽大聲吠的狗都是膽小的狗了,原來人有時也是這般。

一雙有力的臂膀從我身後輕輕將我圈住。“湘裙,你應該知道我的,我從不做無把握之事。自從你到這裏的第一天,你便一直在我的視線下走遍每一處,直至最後我可以接近的尺度。即使是杯毒酒,我也飲鴆止渴。今後無論你做出任何決定,請你一定……一定記住我這句話:沒人能知道你的一切,像我知道的這般;沒人能了解你,如同我了解的這般!”

他擁抱我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右手,上面戴著一串水晶手釧——生意人都或多或少信些佛教,戴水晶和檀木珠子本也不稀奇,但是藍劍的這個很奇怪,大小不一,有幾個還用金絲刻鏤著花紋,怎麽看也不像佛珠——然而我突然一愣,這些珠子為什麽如此熟悉?

這豈不是當年藍劍送我、又被我拽斷了的水晶項鏈?

陰霾一下子在散去,天空重新露出澄明的陽光。

這樣的冬日,這樣的溫度,美麗的水晶珠釧閃閃發光,恍惚間有種宿命的感覺,在空氣裏靜靜流淌。

這是個什麽樣的男子呢?時而讓人仇恨得殺之後快,時而讓人心軟得溫情四溢。

我實在無法和他如此對峙,更不想成為第二天公司裏的話題,於是努力掙開他,快速走出舞池。

藍劍緊隨其後,不容我有片刻的拒絕和質疑,便猛然低頭吻上我的唇。

我一怔,下意識地阻攔,他的力量那麽大,並執意地伸向我。我突然悲憤,抓住他的手臂,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深深咬了下去。

他身形微頓,卻依舊強行攬我入懷。隔著輕薄的衣裳,口腔中終於漫起血味的腥甜,他紋絲不動,只是用另一只手緊緊摟住我。我幾乎要咬下他的一塊肉來,強烈的恨意使全身的力氣幾乎都在這一咬中使盡,我胡亂撕扯著他胸口的衣襟,更深更狠的咬下去。

他的面容孤寂冷冽,他的氣息陌生熟悉,他的臂懷溫暖堅固,仿佛能抵擋住一切,只是緊緊地摟住我。藍色襯衣無聲浸潤成紫色,暈開的地方有點灰。我的頭被他緊緊地貼在自己胸口,聽得到他心跳的聲音,夾雜著清郁的男性香水雨水與血腥的甘苦氣息。

忽然有淚,極大的一顆,從眼角慢慢地沁出來,“嗒”一聲砸落,混合著血水,一點一滴地往下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