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潰瘍(4)(第5/7頁)

“只要籠主願意,什麽都能夠在‘鳥籠’裏發生,是這樣嗎?”柳英年問。

“不是的。”付雲聰搖頭。

柳英年對付雲聰復現這座城市的方法很好奇:“裏面有什麽規則嗎?如果能說的話……”

“‘鳥籠’裏藏著一個隱秘的規則,我想只有‘籠主’才會知道。”付雲聰說,“另外還有一個秘密,我想不會有籠主主動告訴你們。”

余洲:“秘密?”

付雲聰:“歷險者在成為籠主之後,會跟‘鳥籠’的締造者見面。”

余洲思考過這個問題——是誰制造了“鳥籠”?

或者說,是誰制造了這個有規則、有殺戮的詭譎世界?

這個問題緊緊地與“陷空”的本質聯系在一起。“陷空”是什麽?一個通道?“鳥籠”是什麽?通道的終點?

付雲聰抵達“鳥籠”的時候,這個“鳥籠”是完全空白的,沒有任何東西,也沒有什麽前任的籠主。

付雲聰不記得在這裏呆了多久。他不饑餓,不渴,不覺得累,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往前走。

探索漫無目的,更辨別不清方向。

付雲聰一直往前走,他走得很慢,時刻在觀察周圍的一切。可惜周圍無論何時何處,都是空無一物的茫茫虛無。

某一天結束跋涉後,他聽見頭頂有嗡嗡震響。

一個巨大的、難以分辨男女的聲音像磅礴大雨一樣落下來。

聲音問他:“如果給你機會,你能從空白中制造出什麽?”

聲音的主人有一雙能輕易把付雲聰捏死的大手。它們在高空中攪動,於是雲出現了。巨大的、流光溢彩的魚從雲層中遊過,那是付雲聰第一次見到安流的幻影。

超出他理解和想象的巨大怪魚滑過天空,被虛空吞噬一般消失了。

“聲音告訴我,‘鳥籠’對籠主來說,是一個相信這裏存在什麽,就會出現什麽的地方。”付雲聰說,“信者自生。”

聲音的主人為他演示了一個小小的把戲。

“我來想想……這樣吧,周圍並非空白,你正處在一個繭裏。繭之外是你無法想象的世界,異族的野獸把繭看作美食,它們拼命要撕破繭,抓住你,吃了你。”

隨著聲音的講述,周圍白茫茫的一切果真為之一變。付雲聰腳下一絆,摔倒了。他倒在白色的、軟綿綿的東西上。低沉的嘶吼在白色的帳幕之外轟響,野獸尖銳的手爪壓在包裹他的“繭”上,空間越來越小,那黑色的尖銳手似乎有幾百幾千只,紛紛朝付雲聰壓下來,近得付雲聰能看到手爪上的血跡和黑色鱗片。

付雲聰吃了一驚,他下意識地感到害怕。但隨即他想起了聲音說過的話。

籠主相信這裏存在什麽,“鳥籠”就會出現什麽。

付雲聰對著距離自己不足半米的爪子和薄得幾乎透明的繭說話了。

“一場很真實的電影。”

這句話一出,和語意相關的念頭隨著付雲聰已有的生活體驗,瞬間在他的意識裏成形。

他不再被“繭”束縛,而是坐在一個影院裏,戴著VR眼鏡,正在沉浸式體驗一部以天外生物為主角的電影。

頭頂傳來震耳欲聾的笑聲,那人笑得喘不過氣:“不錯、不錯!”

隨即,聲音的主人消失了。

柳英年聽得完全呆住。

他甚至忘了要往自己的本子上記錄:“你是說……‘鳥籠’是由籠主的邏輯和體驗撐起來的?”

“沒錯。”付雲聰有些高興,“你是第一個立刻就能理解我所說之話的人。”

“我畢竟是……”柳英年又打住了,“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余洲想起了姜笑說過的最危險的三類鳥籠,其中一類,是籠主為小孩兒或者病人的鳥籠。

小孩沒有形成完整的、有邏輯的意識世界,年紀越小,他們越缺乏對世界萬物的邏輯。而病人——尤其是精神病人——被病情困頓的思維將會讓所在的“鳥籠”呈現出相當可怕的混沌。

余洲背脊一寒:他期待他們不會遇上這樣的鳥籠。

“我可以在這裏演示一次,信者自生。”付雲聰說。

魚幹來勁了:“我要看電影。”

“不是電影,是真實存在的、我曾看過的一個東西。”付雲聰擡頭看天空。

被陰雨籠罩的天空中央,像裂開一樣露出了一線湛藍。那一點兒湛藍濃得如同顏料,很快把陰雲染色。藍色的範圍越來越大,從藍色中有什麽更燦爛的東西鉆了出來。

“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付雲聰說,“但我想,它應該很喜歡雲海,就像真正的魚要在水裏生存一樣。它此時此刻就在我的頭頂上。它來了。”

他描述著,像說服自己,和說服眼前的人。

臨江中學範圍內,雨消失了。在晴朗的藍色天空中,一條巨大的、燦爛的魚穿過肥皂泡一樣幻動的光線,在陽光和空氣中舞動它長而飄逸的魚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