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潰瘍(4)(第6/7頁)

它的魚鰭輕得像紗帳,在一瞬間讓余洲想起了海中浮遊的水母。

但它比水母更大、更沉重。它在臨江中學上空盤旋,日光灑在它的皮膚上,折射、散射,幻化成七彩的光線。

“我見到的它是幻象。”付雲聰說,“現在你們看到的,是幻象的幻象。”

他低頭看趴在余洲頭頂發愣的魚幹。

“你跟它很像,就是小了一點。你們都有一個角。”付雲聰比劃著,溫柔地說,“你長大了也會變得這麽漂亮嗎?”

魚幹只是愣愣仰望頭頂的大魚,一言不發。

余洲說:“聽說這條魚叫安流。”

魚幹的魚鰭就像手一樣緊緊抓著余洲的頭發,幾乎讓余洲疼得哼出聲來。

“安流……”魚幹用只有余洲聽得到的聲音說,“原來這裏,也有人知道安流……”

這條驚人的大魚讓付雲聰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姜笑把她的秘密告訴我,我也要跟你們分享一個‘鳥籠’的秘密。”他舉起雙手,像在空氣中撕裂了什麽。

大魚消失了。但藍色的天空尚未消散,一道裂縫出現在天空之中。

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裂縫之外是黑色的空間,仿佛吞沒了所有光線的黑洞,是人的眼睛所能觀察到的最純粹濃重的黑。

在黑色的空間裏,有一道細長的、亮著光線的裂口。碎雪從裂口中落下。它們穿過黑色的空間,穿過藍色的天空,尚未落到余洲手中,已經化為水滴。

“這是‘鳥籠’之外的空間。”付雲聰說,“但我不知道上方的裂口是什麽,以及為什麽有雪。”

這是付雲聰抵達的第一個“鳥籠”,他在無人的“鳥籠”裏成為籠主。

因此他沒有經歷過從一個“鳥籠”前往下一個“鳥籠”的過程。

那是余洲見過兩次的漆黑隧道。

無數的鳥籠,原來就藏在那漆黑隧道之中,累累如卵。

留付雲聰獨自回憶江面路上的各色人物,漁夫帽帶著眾人在河堤邊上找了個橋洞,架起石塊鐵架,開始烤魚。

他指點余洲他們在淺灘撈魚,余洲和樊醒學得很快,柳英年的眼鏡掉進水裏幾次之後,濕著雙腳上岸了。

岸邊,姜笑正捏著魚幹尾巴問它,那條大魚和它有沒有什麽血緣關系。

然而無論怎麽問,魚幹都不肯說。被問得心煩了,它用魚鰭捂著不存在的耳朵大聲說:“不記得了,我沒有腦子!”

繼續再問,它裝出哭相,抽抽搭搭:“我又長不了那麽漂亮,你們為什麽總要用這種事情刺激魚家。”

姜笑總會適時提醒:“說不定你吃了你那硬心臟,你就變成那麽漂亮了。”

說也說不聽,姜笑兇巴巴拎著它:“你快恢復原形!你恢復原形了說不定咱們就能從些鬼鳥籠裏跑掉了!余洲再不回去,他妹妹怎麽辦!”

魚幹在她手裏裝死。

“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卻不肯跟我講你的。”姜笑語氣一軟,也開始裝哭,“咱們還是同伴嗎?”

裝哭不奏效,魚幹直挺挺地攤著。

她把魚幹一扔:“不要你了。”

魚幹爬回到姜笑身邊,小心依偎她的腿。“沒說秘密的也不止我一個。比如……”它轉來轉去找目標,忽然聞見漁夫帽手裏烤魚剛剛飄出的香味,“比如他!”

魚尾筆直指向漁夫帽。漁夫帽頭也不擡:“找死嗎?”

一行人裏唯一不怕漁夫帽的只有姜笑和樊醒。姜笑好奇問他:“大哥,你到底叫什麽名字,打算什麽時候才告訴我們?”

漁夫帽沉默。

“還有你的帽子。”樊醒接話,“你為什麽總是戴著帽子,連睡覺也不摘下?哦不對,你不跟我們一起睡覺。”

焦點不集中在魚幹身上,它立刻來勁了:“我知道!他禿頂。”

漁夫帽目光冷冷掃來,魚幹火速軟在姜笑腳踝上裝死。

最不敢惹漁夫帽的余洲和柳英年對個眼神,柳英年鼓足勇氣:“帽哥,你這樣遮遮掩掩,老跟我們融不到一塊兒去。這不好吧?”

漁夫帽眼神像刀一樣:“那你呢?”

柳英年吸溜一下吞了個熱乎鮮嫩的螺肉,咽到底了才說話:“我……我什麽?”

漁夫帽:“你不解釋一下,為什麽一背包都是過期食品?”

柳英年:“……”

漁夫帽:“你說了你的秘密,我就說我的。”

眾人全都看向柳英年。

柳英年訕訕放下手中螺殼。“你們老說我帶過期食物,一開始我沒搞懂怎麽回事兒,後來弄懂了,我又不敢講實話。”他說,“其實……它們不是過期的。”

姜笑從他背包裏隨手抓了一包餅幹,火光裏清清楚楚:2020年1月前食用最佳。

“可是我買它的時候還是2019年啊!”柳英年急了,“我是2019年11月11日掉進‘陷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