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巨虧(第3/4頁)

若只是梁栩和睿文皇帝的爭奪扭打,言昳會支持他的想法。但此次漫長戰線的鬥爭中,加入了熹慶公主這個極其不穩定的因素。

再加上天津水師的主將一直是熹慶公主的人。

言昳不認為言實應該當下返京。

其實前世,她還是天真,在言實最應該於亂世中站隊的時候,她也才十七八歲,沒有洞悉世情的能力,眼見著言家在風浪中散架。

而今生,她有能力掌舵,卻缺失了應該跟言家共處的五六年時光,言家對她的信任恐怕不是前世那般血濃。

言昳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說服言夫人。

言夫人雖然熱衷於家庭生活的喜樂溫暖,卻不是個只會依附丈夫的小女人,前世她也有過阻攔言實的時刻,但那時候元武戰死、雁菱夭折,言實性情變得愈發偏執,她沒能說服罷了。

就在言實接到朝廷詔令的第三天,言夫人大病一場,癆咳不已,面色淒楚蒼白。言實聽說陜晉多發傳染病,生怕是她染病了,嚇得解甲貼身照顧,只讓元武先回軍中統領事務,暫不得妄動。

言實照顧的當天,其實就看出了幾分端倪。

他軍中以前有過染肺癆的士兵,神態和咳嗽的聲音跟言夫人這聲兒一聽就不太一樣。她以前打不過他的時候,也總愛裝受傷裝崴腳,趁他伸手要扶的時候,就不知道從哪兒揮刀出來,架在他脖子上,非說自己沒有輸——

那極其拙劣的裝柔弱的樣子,到了這麽一把年紀也沒有變。

自打大年初一的兩封書信以來,言昳似乎已經忙到了見不到人影的地步,連涿華雁菱這兩個兄妹,都被她帶出去幫忙。寶膺、山光遠也全都出去,似乎在鳳翔府周邊活動,但也幾乎沒回來過。

言夫人上了年紀,總覺得這年是過一個少一個,但孩子們在正捶不倒的年紀,只覺得未來日子會越過越好,所以今年不能好好安心過年,是為了後來有更多幸福的日子。

大年初三當日,鳳翔府這座府宅,迎來了幾個風塵仆仆的女旅人,她們駕著馬車,裹著頭巾,提著沉甸甸的箱子。

為首的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靜雅嫻麗的面頰上,布滿風吹霜打的紅絲,手背上甚至還有兩塊凍瘡。她拱手向門衛問道:“言昳是住在這兒嗎?”

門口奴仆是鳳翔府這裏招來的,並不認識她,道:“您是?”

女子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自己是言昳的什麽人。正這會兒,咻咻馬鳴,車轅作響,幾輛馬車回到了門口處,馬車上傳來輕竹的驚叫聲:“大奶奶!你怎麽來了——”

言昳從車窗中探出腦袋,吐出一口氣道:“我以為你趕不回來了,已經有半個月都沒你的信兒了!”

李月緹頭巾下發絲幹亂,為了抵禦沒預料的嚴寒,她棉衣外頭又裹著寬大的花襖,打扮的與村姑無異。

可她轉頭看著言昳,笑的眼裏放光,她用力提起了自己手中的箱子:“我帶來了你想要的東西!”

……

當山光遠大年初五清晨返回府宅時,本意是告知她卞宏一帶兵前往了汧渭之會,讓她準備離府去往會面。

可卻看到主屋門窗緊閉,外頭站立著十幾位奴仆,緊張的等待著。窗內似乎貼著數不盡數的紙張,擋住了屋內的光亮。

輕竹眼裏都是血絲,瞧見他,急的跺腳:“山爺,你可算來了,快進去看看吧。二小姐除了前兒深夜命我派人去脫手股票以外,已經在這屋裏和大奶奶待了兩天一夜不出來了,這幾天就吃了幾口餅子!我剛剛進去給她送水,她起身的樣子都有些趔趄。”

山光遠有些吃驚:“她們是在屋裏做什麽?”

輕竹:“在盤帳。”

山光遠:“你們哪個公司的賬?”

輕竹搖頭,苦笑道:“是整個陜晉兩省、整個卞家天下的賬。”

山光遠推開房門,屋內點了不知道多少燈燭,滿天的宣紙、賬單被漿糊糊滿了窗戶、書櫃。到處都是漢字或阿拉伯字的數字,甚至山光遠頭一回聽到了她親自撥動算盤的聲音。

她一向有著自傲的心算能力,多大的運算量讓她也不得不動用了算珠?

山光遠繞過貼滿長長折頁紙的屏風,她光著腳坐在地上,兩腿盤起,有些不雅的露出膝蓋和小腿,她混不在乎。言昳她單手托腮,托腮的手夾著早就幹透的狼毫小筆,在她不經意間,於臉上留下了道道墨痕。

她另一只手,正在像撓癢般輕松隨意的撫過算盤,算出來的數字甚至不需要記錄,她似乎已經記在了心頭。

山光遠放輕腳步走近,不敢打擾。

他注意到她撥弄算盤的那只手上本來極其漂亮的染色指甲,竟然被她都給啃了,啃得又短又粗糙,可她似乎覺得這樣撥弄起算盤更舒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