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難堪(第2/3頁)

言昳倒是這會兒關心起自己的安危來了:“先慢點,咱們仔細觀察一下,天津衛兵屯駐兵不少,我怕有騎兵上了主道,把咱倆也給撞了抓了。”

現在雖然安全了,但山光遠沒空搭理她這些,正繃著自己那根弦,腦子裏的事兒都被擠成了平面,他一時間都想不起來下一步應該幹些什麽。

他現在很想下馬,說什麽他也沒法共騎了,他寧願給她牽馬步行。只盼著她沒發現。

言昳果然皺起眉頭:“你腰上到底掛了多少東西,是望遠鏡筒,還是那兩個打包的螃蟹,硌的我難受死了。”

山光遠屏息難堪起來,她擰著身子想回頭看,一只手似乎還在往後抓,想要把他腰帶上的掛鉤的裝螃蟹的袋子給扯到一邊去。

他人生以前只有打仗和無聊的生活,面對這種級別的難堪與直接,還真是頭一回。

但山光遠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難以面對的難堪,還會被言昳跟下河摸魚捉蝦似的要逮住!

她爪子要抓,山光遠使出了擒人捉拿的姿勢,一把扣住她手腕,壓在她背上,悶聲道:“你亂撓什麽?!”

言昳可是吃軟不吃硬的臭脾氣,好好哄都未必能把她哄好,更何況他連吼她兩句,她吃痛著吱哇起來:“你幹嘛?我難受啊,是你非逼我跟你擠在一個馬上的,我都不抱怨了。可有東西都硌著我好一會兒了,我忍不了才讓你把你腰上掛的那些丁零當啷的玩意兒挪一挪地兒!趕緊的出城吧,我要租車去了!死也不要跟你擠一匹馬了!”

山光遠眼前發黑。

真要讓她抓著了,她豈不是要“挪一挪地兒”,給他薅了不可。

她本來張口還要鬼貓亂叫,感覺山光遠明明空出一只手,也沒挪挪腰上硌她玩意兒,只往後坐了坐,沉默著不說話。

言昳又不是閨裏鎖了十來年的傻姑娘,她本來還想嚷嚷,忽然當頭喝棒,慢慢反應過來。

言昳呆住。

她無法不呆。除了前世成婚那一次,山光遠展露了一丁點成年男人的肖想與無法自控以外,他平日不論是何種年紀,都像一塊鈍銹鐵板,粗糲木頭。

兩輩子的少年時,他就不顯露出別的同齡男孩的輕浮混賬,長大後也總是沉默的,遠遠的佇立著。她既覺得他舉手投足之間,是爺們中的爺們;又覺得他沒有許多男人的膩猥不堪,是異類中的異類。

山光遠應該是個木疙瘩長出四肢腦袋和須發,言昳要是幻想一下山光遠脫光了樣子,都感覺是個沒有□□的泥偶。

……她也不是故意的,但她認識他幾十年,總有這種刻板印象。

突如其來,在這種周圍混亂不堪的逃命時候,她像是被大鐘攏住,一萬個喇叭對著腦袋不開化的言昳敲著鐘壁狂轟濫炸:“山光遠是個爺們!不是泥偶!人家有那玩意兒!”

言昳見過的低劣男人太多,從親爹到梁栩道前世的許多編排她的追求者,所以但凡是讓她能意識到是“異性氣息”的男人,她總習慣性地有一些貶低與厭煩。

哪怕發現對方是個好男人,她也需要時間去克服自己的心理。

但如果是山光遠呢?

她似乎貶低與厭惡不起來。

顯然他也很窘迫很不好意思,山光遠松開按著她手腕的手,扶她坐穩,手一撐馬背後頭,直接跳下來了。

他悶頭牽著馬韁,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言昳也垂眼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後腰椎上跟讓人拿烙鐵頂了似的,耳朵也要漲紅了。

倆人就跟西天取經的師徒似的,一個低頭牽馬,一個垂眼在心裏念罪過。

但言昳又覺得,想著山光遠是個好發小,對她照顧又包容,真要是一起長起來的男孩女孩,怎麽可能遇不上這種尷尬。再說不比她是成熟大方懂得多,山光遠應該就是個悶葫蘆、愣頭青,他自己更覺得難堪和難下台吧。

言昳真是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的頭一回如此善解人意。

想著今天下肚那好幾個螃蟹,她也要給他台階下。

言昳噯了一聲,趁四下無人,只有遠街上有喧鬧,小聲道:“二十歲嘛,我懂,怎麽說——比金剛鉆還硬,這也不怪你呀。雖然你內心是個成熟穩重的中年老男人了,但這個年紀就是會起個身,擰個腰就有反應的。”

山光遠感覺裏頭句句話,個個詞,都夠讓他五雷轟頂,內心崩塌。

她怎麽就什麽都懂了?

他怎麽就成老男人了?

什麽叫起個身、擰個腰——說到底源頭不是因為她不安分嗎?

山光遠站住腳,感覺自己頭頂變成線香燃盡的灰柱,誰吹一口風,都能讓他化成碎末。

言昳就是挑準了機會上來鼓著腮幫子吹一口的人。她看他不走動了,覺得他窘迫,但料想也是他前世今生這麽多年,身邊沒有同齡好哥們的緣故,她彎下腰去,當了這個好到極點的哥們,拍了拍他肩膀:“重拾年輕的感覺就是好吧,沒事兒,別在意,咱都認識這麽多年,我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也不會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