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萬歲爺您聖明。)(第3/6頁)

這下子貴妃是惱也不好,笑也不好了。原本她就想著看那些嬪妃打壓老姑奶奶,自己坐山觀虎鬥,要緊時候和一和稀泥,也不辜負了萬歲爺所托。要問她的心裏,倒覺得老姑奶奶叫人揉搓,於她更有利,使勁兒的妃嬪們在皇上面前必落不著好處,自己也不用臟了手。如今看來,這老姑奶奶也不是什麽老實頭兒,這兩句辯駁有理有據,殿上這老幾位,幾乎只剩下幹瞪眼了。

“唉……”貴妃嘆了口氣,“我原說這事兒唐突不得,真要是鬧起來,可不是宮女太監結菜戶,事關佛國體面,連皇上和太後都得驚動。這會兒人拿來了,一百個不認賬,咱們又有什麽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拿雙,莫說沒什麽,就算真有什麽,兩頭都不認,又能怎麽樣?”

怡妃一聽這個,氣就不大順了,“宮裏頭無小事,但凡有點子風吹草動,寧可信其有,總不能養著禍患,等她鬧大了再去查證,那帝王家顏面往哪兒擱?”說著朝底下跪地的人道,“你們也別忙,怕傷了雍和宮的體面,那就只有關起門來自己家裏處置。既然有了這因頭,照我說打發內務府傳話給她家裏,直接攆出去就完了。”

這判決對銀朱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她驚惶失措地“啊”了聲,“貴妃娘娘,奴才不出去,求您開恩吧!奴才身正不怕影子斜,奴才是冤枉的啊……”復又拽頤行,哭著說,“姑爸,我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啊。”

一個進了宮的女孩子,不明不白被攆出宮,不光是內務府除名那麽簡單,是關乎一輩子名聲的大事兒。通常這種女孩子,從踏出宮門那一刻起就死了,往後不會有好人家要她,家裏頭也嫌棄她累贅,到最後無非找個沒人的地方一死了之,死後連一口狗碰頭①都不能有,隨意找個地方拿涼席一裹,埋了了事。

銀朱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境遇,光是設想就已經讓她渾身篩糠了。她哆哆嗦嗦欲哭無淚,這沉沉的夜色像頂黑傘,把她罩在底下,她忽然覺得看不見天日,也許今晚上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頤行則憎恨這所謂的“攆出去”,她那大侄女兒被廢黜,不正是一樣被“攆出去”了嗎。

倒不是她非要替銀朱出頭,她爭的就是個道理,“為了一項莫須有的罪名,葬送一個姑娘一輩子,這就是娘娘們的慈悲?公堂上審案子還得講個人證物證,娘娘們私設冤獄,那我就上皇上跟前告禦狀去,請皇上來斷一斷。”

哎呀,她要告禦狀,這種話要是從別的宮人嘴裏說出來,無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狀沒告成,先挨一頓好板子。可要是換成她,那就兩說了,皇上還認尚家這頭親,她要是扛著老姑奶奶的名頭出面說話,那今晚上挑起事端的那個人不得善終不算,連怡妃也要挨一通數落。

結果就是那麽巧,恰在這時候,兩個留下搜查屋子的精奇嬤嬤進來了,先行個禮,然後把搜來的東西交到了貴妃面前。

如同板上釘釘了似的,怡妃嬌聲笑起來,“我就說,無風不起浪。這會子本宮倒要瞧瞧,這奴才還有什麽可狡賴的。”

這些主兒們顯然是得到了分明的證據,但銀朱和頤行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貴妃這回也皺眉了,示意把物證拿給她們瞧,一瞧之下正是銀朱帶回來的,用以熏櫃子的凈水觀音牌。

“看來私相授受還不是一回呢。”恭妃回眸,和貞貴人交換了下眼色,“這下子還有什麽可說的,雕了一半的觀音牌,這是心有所系,不得圓滿之意呀。”

怡妃嗤笑,“總不能是撿來的吧!再敢鬼扯,就打爛她的嘴!”

如今話全被她們搶先說了,真把銀朱和頤行的路給斷了。

銀朱淚眼婆娑望著頤行道:“姑爸,您是知道的,我這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頤行也算看明白了,她們就因為銀朱和她交好,才一心要拔了這條膀臂,好讓她落單。這深宮之中步步都是陷阱,並不是你想躲就躲得了的。

貴妃做出了一副不好說話的樣子,橫豎銀朱那丫頭牙尖嘴利她早有耳聞,把她打發出去,剩下一個老姑奶奶愈發好操控。

“怎麽辦呢……”貴妃垂著眼睫道,“家有家法,宮有宮規……”

誰知頤行向上磕了個頭,然後挺直了腰杆子道:“不瞞各位娘娘,這塊牌子是我撿的,銀朱看它香氣盛,隨手拿去薰衣裳的。如今娘娘們既然認定了是賊贓,事兒因我而起,銀朱出去,我也出去,請娘娘們成全。”

此話一出,不光主兒們,連銀朱都呆了。

銀朱拿眼神詢問她,“您不當皇貴妃了呀?”

頤行扁了扁嘴,其實不當皇貴妃也沒什麽。

有時候人之命運,冥冥中自有定數,再高的志向架不住現實捶打,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不還得偏過身子,讓自己從縫兒裏鉆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