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任時讓一手推開門回到家中。

任母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等著丈夫兒子和女兒,今晚三人都去了秦家的宴會,家裏唯一的老人家已經上樓休息。

任母聽到動靜, 擡起頭來。

“讓讓, 你怎麽回來…”任母話還沒講完, 就看到了女兒禮裙的下擺沾著血,她趕緊將書放下,起身過去。

邊問:“怎麽回事?”

邊查看, 任母一頓,拉起女兒的裙擺, 呼吸凝滯了片刻, 裙子底下是一只磕破的膝蓋,血正沿著潔白的小腿蜿蜒地流下。

任母趕緊拉著任時讓坐下,叫家中的阿姨送來醫藥箱, 親自蹲下給女兒處理傷口。

任母先擦凈傷口周圍, 拿棉簽蘸上酒精, 碰上傷口, 任時讓微微皺起眉,嘴唇失色。

任母問:“怎麽回事?讓讓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你大哥你爸呢?”

“還有聞疏呢?”程聞疏今晚要是將任時讓送回來, 不可能不進任家,任母沒有看到人,問,“聞疏沒送你回來嗎?腿怎麽磕到了?”

聽到那個名字,她的眼眸輕輕動了一動。

任母實在擔憂,猜測:“你們這是又鬧矛盾了?”

任時讓低頭, 回答母親:“沒有。”

“那這是怎麽回事?”任母又問。

“沒事。”任時讓說,又擡起一張蒼白的臉來。

見她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 任母暫時不再多問,消毒又上了藥纏上紗布,剛處理完,就聽到任時讓說:“媽,我想喝水。”

任母站起來,說:“行,我幫你去倒。”

待只剩下她一個人,任時讓輕輕靠在沙發角裏,閉上了眼眸。

那一晚上周媛不在會所裏,她因此並沒有給程聞疏的酒中下藥,任時讓原想,如果本該發生的劇情卻沒有發生,時間點已經過去了,那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發生,這個劇情點消失。

給她的那版文字裏,從沒有提過有秦家的這一場宴會。

卻在這一場宴會上,未經她手,她什麽也沒有做,就眼睜睜地看到本該發生卻沒發生的劇情又重現在這一場宴會上,偏離的劇情又回到了正軌。

像被控制著走向,一定要按著既定的軌跡走。她原本不想回國,任時讓這麽多年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回國,卻開始頻頻夢到高中的事情,又夢到那一版文字,夢裏總像是有人在告訴她,回去吧,回去按照這個劇情,就可以短暫地彌補你曾經和那個人的遺憾。

在這種念頭下,叫她這麽多年都像是只做了無謂的掙紮和反抗。

叫她回去。但不要做改變,也改變不了什麽,不要再愛上他,否則會像那版文字裏一樣,為了一個男人,變得愚蠢無腦善妒,完全地失去自我,卻依然改變不了什麽,就像今晚,消失的劇情又重現,偏離的劇情還是會回來,改變一次說不定還會有下一次,接下來也許程聞疏還是會失憶喜歡上別人。

或許就算是她在知道劇情的前提下,攔下程聞疏出海,徹底改變一次,不叫他失憶,等到幾個月後,以為塵埃落定,也許某一天,會再像這一次一樣,扭轉回來。

或許對於她來說,等在那時候再像劇情裏那樣狼狽離開時,聲名是否狼狽,任時讓根本沒那麽在乎,她要是再愛上,狼狽的是她的一顆心。

再睜開眼睛時,她的眼眸裏恢復了清明。

可任時讓今晚仍然幾乎是一夜未眠。既然她這樣選了,那麽,過了這個下藥情節後,她和程聞疏之間的相處劇情也快該結束了。

天剛昏亮,四處寂靜,她枕在枕頭上,聽到樓下有車子行駛聲,心臟就猛然一跳,屏氣凝神了一會,又聽到聲響消失,沒有人敲她家中的門。

早上,她下樓,父親和大哥昨天夜裏就已經回來,和外公他們正坐在家中餐廳餐桌旁吃早餐。

她也坐下。

任母替女兒親自盛了一碗白粥,說:“腿磕傷了,今天要不然就請一天假,別去上班了。”

任時洲看了妹妹一眼,說:“臉色怎麽也這麽不好。”

任時讓搖搖頭,說:“沒事。”

她想找點事情做,實在什麽都不願意再想。

剛要去接母親遞過來的碗勺,聽到餐廳外傳來一些聲響,阿姨對人稱呼:“程先生。”

任時讓的指尖頓住,猶豫後擡眸,偏頭就對上一雙深深凝望著她的眼眸。

他穿的還是昨夜那一身衣服,褲子襯衣和鞋都沒有換,眉眼疲倦,襯衣上有不少褶皺,領口淩亂,發絲也淩亂地垂在額前,下巴上有些冒尖胡茬,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淩亂不堪。

男人的臉色冷淡,深深凝望著她。最後,任時讓看到他,輕輕勾起了一點唇角,對她露出一個轉瞬即逝、極其諷刺寒涼的笑。

父母親和大哥外公什麽都沒看出來,任母叫他坐下吃早餐,他也坐下,就坐在了她身旁,落座的時候,他靠近,任時讓聞到他身上不似平常寡淡的味道,心臟和指尖同時蜷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