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凡見過南煙齋陸老板的人,都會詫異陸曼笙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清冷得像是壁畫裏走出來的仙女,而她身邊的兩個丫環陸馥與陸馜,也是少見的標志俊俏。

陸馥與陸馜二人應當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旁人乍一看是區分不出來的。但熟識她們的卻極容易分辨二人,兩人模樣難以區分但性情卻是天差地別——姐姐陸馥喜歡淺色素凈的衣裙,性情溫婉,平時負責打理南煙齋裏的日常庶務,對那食蔬果菜一針一線的價格了如指掌;而陸馜大方活潑,做起事來雷厲風行,主要負責南煙齋對外的生意,吵起架來也是一把好手。她們二人與陸曼笙名分上雖為主仆,其實情同姐妹。

這樣出挑的兩姐妹,上門求親的媒婆都要把南煙齋的門檻踏平了,但她們每一次都拒絕親事,所以各家媒婆也都死了心,不再上門了。

左鄰右舍對陸曼笙的身世也有所耳聞,前朝刑部尚書家的二小姐。這般容貌和家世,旁人都對她這般出來拋頭露面地做生意很是不解,久而久之便有閑話傳出來,說南煙齋老板自己嫁不出去,見不得自己丫環嫁得好,氣得陸馜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可這日晨起,周遭的鄰居又見南煙齋的門被媒婆帶人堵了,而且這次來的還是恒城最有名的王媒婆,也不知道是哪家有那麽大毅力,非要和陸老板死磨,接連來了三日。

到了第三日,陸曼笙實在熬不住了,婉拒的話都說盡了,王媒婆就是不肯走,非要求娶陸馥。

來者即是客,陸曼笙也只好待在前廳陪著王媒婆說話。

“哎喲,陸老板你可別怪我說實話。你家馥兒姑娘家世擺在那裏,若許配頂多是小廝書生,再好些就是商戶家的續弦。”王媒婆絮絮叨叨地對陸曼笙說,“可這安家可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富戶,要不是八字對上了,哪能看上你家馥兒姑娘。”

陸曼笙心中不悅,但狠話到了嘴邊又是百轉千回:“可是,聽說安少爺的身子不好……”

王媒婆趕緊接話:“哎喲,安少爺身子是差了一點……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這會兒安家急著給安少爺娶親,是想要沖喜……”

陸曼笙大吃一驚:“好個安家,竟這樣荒唐!”

王媒婆生怕陸曼笙惱了,此事就沒有回旋余地了,急急道:“陸老板也不要想偏了。我知道你心疼馥兒姑娘,難道挑個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的莊稼人就能萬事周全、順遂如意了嗎?嫁人還是要求個和和美美,安少爺是讀書人,如何會苛待馥兒姑娘?萬一這安少爺去了,馥兒姑娘便是安家的正經夫人,下半生也是衣食無憂的。這樣的婚事,多少家姑娘想求都求不來。”

陸曼笙放下茶盞,冷聲道:“王媒婆舌燦蓮花,我卻作不得這個主。如果馥兒嫁過去過得不好,我便是害了她。”

廳堂連著後院的簾子被掀起,陸馥從簾後出來對陸曼笙福了福身子道:“陸姑娘。”

王媒婆一見陸馥就親熱地湊上去,拉著陸馥左瞧右看,打量半晌才道:“哎喲,馥兒姑娘真是討人喜歡。我這跟陸老板說的真是一門好親事,安家可是恒城的大戶啊,祖上是翰林院學士,書香門第……”

媒婆說親時的話大多是添油加醋的,不可盡信。但就算陸馥這樣極少出門的也聽過安家的名頭,是恒城少有的富貴人家。王媒婆說得飛快,陸曼笙生怕陸馥被繞了進去,出聲打斷道:“馥兒,慎重。”

王媒婆猶不死心:“陸老板!你可別拎不清呢,這樣好的親事哪裏找啊!”

許久,馥兒才緩緩地輕聲道:“陸姑娘,我願意的。”

王媒婆欣喜,講了那麽多好處誰人不心動?她以為陸馥是個貪財貪家世的,心中鄙夷陸馥小家子氣,但臉上卻是十分滿意之色,點頭道:“陸馥姑娘是個明白人,這樁親事真的是極好的。”

王媒婆總算是做完安家吩咐的事,得了答復就急急回去安家領賞。等那媒婆離開,陸曼笙嘆氣:“你何必答應,你若是不願意,我怎麽都會幫你回絕的。”

陸馥笑了笑說:“那安家的目的如此不堪,姑娘不也是沒有一口回絕嗎?”陸曼笙無奈。她自然知道陸馥答應這門親事,不是看中安家家世顯赫。

陸馥給陸曼笙斟了茶,寬慰道:“我與姑娘都知道,一開始命數裏寫好的,就是安朔與陸馥結為夫妻。”

陸馥眼神清明,莞爾一笑:“姑娘,我想試試。終究命裏躲不過去。”

王媒婆做事很利索,安家也派人來南煙齋與陸曼笙商議過幾次,因為安家少爺的身子等不及,親事定在次月十五。

轉眼就到了十五。當日天未亮,門外就一頂普通的轎子,除了王媒婆與轎夫,安家只安排了兩個年長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