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5頁)

以前傅宣燎不懂抽煙有什麽意思,若非為了應酬攀談,獨自站在高處吸入這嗆人的氣味,為的什麽?

現在他懂了,為了想念。

僅僅一天沒見,他就開始想念了。

空著的手摸到放在床頭的錢夾,翻開裏面藏著的照片細細端詳,照片裏的人看著鏡頭,傅宣燎才重又找回被關注著、偏愛著的滋味。

他想,時濛的煙是為我戒的吧,之前我是有多笨才不敢這麽想?

又想,時濛現在在做什麽,有沒有像我一樣做噩夢,開著燈會不會好一些?

還想,時濛既然知道我兩次把他錯當成別人,那知不知道那兩次其實是我動心的節點?

明明對他那麽在意,連他愛穿什麽衣服、愛用什麽顏色的傘、還有畏寒怕冷都記得清,看到他就控制不住地上揚唇角,竟天真地以為把控住了自己的心。

連旁觀的人都看出來了。想起幾個小時前時思卉口中的“真愛”,剛才母親蔣蓉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有高樂成無數次的打趣……傅宣燎扯了扯嘴角,眼中卻沒現出分毫笑意。

難怪會感到痛苦。

因為被時濛吸引、被激發的保護欲都是順勢而為,抵抗他的愛、抵抗去愛他反而都是逆流而行。

他一直在違背本心。

夾著煙的手送到嘴邊,傅宣燎學著時濛的樣子,抿著煙嘴吸氣,然後被嗆得頭暈眼花,窗外的燈火都看不清。

可他還是吸了一口,又一口,讓濃煙充斥雙肺,近乎瘋狂的折磨自己。

閉上眼睛,夢裏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黑暗中,他看見一顆火星燃起,掉入野草叢生的荒地,見風就起了燎原之勢。

像極了在海上燒毀那幅畫的場景。

當時,失去的恐懼和茫然侵占了他全部的心神,遲鈍的痛直到這樣一個孤寂的深夜,才沿著脊背爬了上來,疼得鉆心。

他想,這是報應,是他抵死不承認喜歡,還把人弄得遍體鱗傷的報應。

這世上當真一報還一報,先前嘴硬燒了時濛的畫,時濛就用另一幅來讓他感受失去的痛苦,在他身上的鎖鏈終於被斬斷,再不用自欺欺人的時候。

傅宣燎夾著煙的手指開始不住地顫抖。

隨著枷鎖一道道解開,意志一層層瓦解,他看見藏起來的名為愛的證據。

他們如漲潮的海浪洶湧而來,全然不管傅宣燎是否招架得住,又如平地炸起的驚雷,每一聲都有如山崩地裂。

這讓傅宣燎想起自己曾把時濛比作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的炸彈。

現在可不就炸了麽,不過炸亂的不是他平靜的生活,而是他那一顆劇烈跳動的心。

可惜,他們可以擁有的好時光,全都消磨在那些背叛、惡言,和針鋒相對裏。

在一切被畫上句點的情況下,才讓他發現愛意。

這何其殘忍。

他又吸了一口煙,像吸進了夏末晚風裏所有的涼氣。

然後任由煙頭在手裏越燒越短,直到灼傷皮膚,熏出濃墨般的黑色,企圖讓這份痛感蓋過其他的,讓自己保持清醒。

心口隨著痛不住地蜷縮,掌心還殘留著在海上握著時濛手腕的觸感。

那是時濛最後一次為他發瘋,從時濛把手抽走的那一刻,或者更早的時候,他就握不住了。

傅宣燎驚惶失措、卻又足夠清醒地想,怎麽辦,小瘋子不瘋了。

曾經的小瘋子總是在發瘋的時候抓著他宣布“你是我的”。

現在,我心甘情願想成為你的,你還要不要?

後半夜,傅宣燎強迫自己又睡了一陣,總算養回來點精氣神。

就是咳得厲害,證明煙草的威力不容小覷,至少時濛這煙是戒對了。

清早,傅宣燎一邊咳嗽一邊給時濛收拾換洗衣物,打算等下送去醫院。

這些天消極怠工,公司那邊壓著一堆事等著他處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跑一趟公司。他先通過電話把能交給下屬的都安排好,想著到時候露個面把重要的事處理完就撤,其他還需要商討的可以安排視頻會議。

總之近期的重心全部圍繞時濛展開,一是照顧好時濛,二是監督警方那邊的進展,三是……傅宣燎不敢往下想。

時濛斷得那樣決絕,說放手就放手,說不見就不見,如今盲目自信顯然要不得。

想起昨天在警局,時思卉同他打的賭,傅宣燎的心不由得沉下去。

原諒二字談何容易。從前他總覺得時濛含著淚的樣子像在懺悔,現在才知道該懺悔的其實是他自己。

光是將犯過的錯彌補,就得拼盡全力,還得看當事人願不願意。

傅宣燎苦中作樂地自嘲——好好的一顆滿眼滿心都是你的小蘑菇,你把人氣走了,現在又後悔想追回來,老天不折騰你折騰誰去?

收拾好東西,拎著剛要走出房間,視線一瞥,瞧見書桌右手邊書架上的幾支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