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4/5頁)

語氣卻帶著幾分落寞:“應該沒有了吧。他搞出這麽大陣仗,想說的怎麽也該說完了。”

同樣見不到時濛的還有時懷亦。

傅宣燎回到李碧菡的病房向他們詳細了解時濛的病情,畢竟他們是家長。

說是詢問,卻拿出了逼問的氣勢。傅宣燎五官偏深濃,笑起來顧盼神飛的和氣,板著臉就有一種讓人倍感壓力的兇悍。

時懷亦正為自家兒子把人家兒子綁到海裏差點出事心虛,雖有被冒犯之感,倒也不敢不說。

“自然是沒什麽事,後腦勺的淤血差不多散了,肋骨也好好的,其他都是小傷。”

這邊李碧菡插了句嘴:“那……他的手呢?”

“手還要等下次換藥拍片看情況,就算以後不能畫畫也沒什麽大不了,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他。”

時懷亦說著,轉向傅宣燎:“這一點濛濛就不如你了,你還知道看在兩家情分上息事寧人,不同他計較,思卉怎麽說也是他姐姐,剛才我去找他,想讓他在警察面前幫思卉說說話,他竟然門都不給進,實在不懂事。”

聽到“不懂事”三個字,傅宣燎先是覺得困惑,而後便有一種荒謬感襲上心頭。

時濛安安靜靜不爭不搶的時候,從未有人誇過他一句好,等他受到了傷害,不過舉起武器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就被稱為不懂事了。

時懷亦還在絮絮叨叨數落時濛不夠寬宏大量,說擋在門口那個姓江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圖謀時家的財力和權勢,不然也不會這麽盡心盡力,又說不如把剛簽的股份轉讓協議廢了,也好讓他有個理由勸時濛放過時思卉……

他把傅宣燎當自己人,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傅宣燎卻聽得遍體生寒。

在說到讓李碧菡去看時濛,親生母親親自上門他總沒有拒絕的道理時,傅宣燎終於聽不下去,冷聲道:“他憑什麽不能拒絕?”

屋裏其他兩人具是一愣。

傅宣燎看向時懷亦:“就憑你給他提供了所謂的優越生活條件,還有時家少爺這個‘光榮’的身份,卻不管他被人怎麽看待怎麽議論,讓他活在隨時會被捅一刀的水深火熱中?”

又看向病床上的李碧菡:“還是憑你給了他生命卻對他漠然置之,在得知當年的真相,知道他受了許多委屈之後,還縮在殼子裏,不肯接受事實?”

“你們算什麽,憑什麽讓他受那麽多苦?”

時懷亦和李碧菡被問得啞口無言。

分明是在發怒,傅宣燎的眼神卻冷冽如冰,足令在場的人噤若寒蟬。

最後他強調:“我不是看在兩家的情面上息事寧人,而是為他本人,是我自己願意。”

言罷,他一刻也待不下去,騰地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也僅僅走出去幾步,就沒了力氣。沖動過後的傅宣燎像只被戳破的氣球,背貼著墻壁,任由發軟的身體滑了下去。

他蹲在醫院頂層空寂的走廊上,雙臂搭在膝蓋上,掌心耷拉下垂,腦袋也一動不動地朝下,只有肩膀在隨著呼吸時起時落。

看不見的地方,傅宣燎接著剛才沒說完的想,憑什麽所有人都可以傷害時濛,然後若無其事地忘記?

為了找到罪魁禍首,傅宣燎開始不受控制地追根溯源——

怪時懷亦管不住下半身,和外面的女人發生不正當關系還有了孩子;怪只見過一面的楊女士心腸歹毒,幹出調換孩子這等可怕的事;怪時沐偷人畫作汙人名聲還倒打一耙,以致誤會越積越深;更怪時懷亦企圖瞞天過海,導致時濛憑白受了這麽多年苦,導致他們的關系扭曲到如此地步。

然而時濛所受的冤屈和苦難,當真只是由這對不負責任的男女造成的嗎?

慌亂平定,傅宣燎吸進一口氣,接著緩緩呼出,緊隨其後的是鋪天蓋地的悔意。

他後悔不聽解釋就給時濛判了死刑,後悔不相信時濛口中的每一句話,後悔沒在那天離家之前到床邊看時濛一眼……後悔過去這麽多年,如今回首才發現,自己從未好好對待過他。

難怪他要跑了,傅宣燎扯開嘴角自嘲地笑。

你們算什麽,我又算什麽?憑什麽接受了一場價值交換,卻不願承擔相應的責任,甚至惡言相向,反戈一擊?

憑什麽讓他發瘋似的強求,又心灰意冷地放手,一點退路都不留?

原來時濛是會心灰意冷的,傅宣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心想不愧是搞藝術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哪怕親手毀掉,也不給一段未得圓滿的感情留一絲念想。

雙目閉上幾秒再睜開,傅宣燎偏頭看向走廊盡頭的玻璃窗,裏面有個比之前鏡子裏更顯潦倒狼狽的人。

他靜靜地看著,心想,該責怪、該為時濛不得已的偏執負責的,還有這個人啊。

傍晚,時懷亦推開病房門,對上傅宣燎的臉時幾乎條件反射地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