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還在等著那個人。(第2/3頁)

他轉過了身,張著寬臂闔著幽深的眸子,等著跟前的女子替他寬衣。

孟妱見他這般朝著自己,怔了怔,成婚三載,她從未替自己的丈夫寬衣解帶過。沈謙之的身量高出她半頭,未免牽絆到他,孟妱輕踮起一雙白凈纖足,雙手覆上他的寬肩。

手腕驟然被人握住,那股力度像是從腕中一直傳至心窩,將她的心都提住了。

“大人……”她局促的雙眼對上了眼前淩厲的墨眸。

沈謙之目光鎖著她,喉結滾動,薄唇輕啟卻喚著另一個人的名字:“玉翹。”

“玉翹姐姐許是有事,今日,不防讓我來與大人——”

寬衣兩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聽見他清冷的聲混著淡淡的酒氣在她耳側炸開:“誰教你穿成這樣的?”

誠然,此事並不能全怪嬤嬤,原也是她點了頭。她到底,是想取悅他的,哪怕是用身子。

“我……妾身……”

她今日的穿著確是失了幾分矜持,但他們本就是夫妻,尚算不得出格。可他此話一出,登時,一種衣不蔽體的羞恥感隨之襲來。

孟妱霎時語塞,不知該作何應答。

腕間一陣疼痛,她被沈謙之幾步拖至裏間的長圓銅鏡前,皺著眉頭道:“好好瞧瞧,你如今可還有半點郡主的模樣?”

孟妱被攥住的手僵在空中,只覺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喘息不得,只垂著眸,咬著紅唇死死盯著地上。

愈是瞧著她這幅姿態,沈謙之腔中的怒意更是叫囂騰升,一張儒雅如謫仙般的臉上透出令人發寒的神色,接著逼問道:“你可曾見過琵琶巷裏的女人?”

琵琶巷,是鎣華街上出名的煙花柳巷,縱使她沒去過,可也從來沈府品茶賞花的夫人們口中聽說過。他此言,意思是她今日的打扮,同那些女人一般……

她從未見他動過如此大的氣,更未從他口中聽過此難堪的話。饒是再不想聽,可雙腿如灌鉛一般,動彈不得。

良久,沈謙之察覺到手中握著的玉腕漸漸垂了下去,連掙紮的力道都沒有了。

夜晚清冷的風從支摘窗下徐徐吹進來,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臉,沈謙之這才清醒了些。點漆般的眼眸掃向身前的人,髻間的釵子都松了些。

他松開了手,聲音拔高了一些:“讓玉翹進來,給郡主更衣。”

他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

*

不一會子,玉翹端著銀盆進來了。

見孟妱蜷在榻上,面有淚痕,將銀盆放至妝奩台的擱架上,上前道:“夫人快莫要傷心了,聽得碧落齋裏的丫頭說老夫人留著郎君飲了幾盞酒,倘或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想必也是醉意上頭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孟妱此時心緒本就低沉,被她撫慰了幾句,頓時更覺委屈,扶在玉翹肩頭好是哭了一場。

半晌後。

玉翹已給她換上了往日穿的蟹殼青的褻衣,將那一套杏紅的抹胸褻衣疊好收了起來。她一面打開黃花梨衣箱整理著,一面道:“此次郎君去郢州有近六月之久,今兒才回府,定已疲累不堪,夫人不如早早安心歇下,明日尋個時機,放下身段與郎君說句軟話便是了。夫妻何來隔夜的仇?”

聞言,孟妱只得扯出了一抹淺笑,頷首回應著。玉翹口中的身段,大抵是說她郡主的身段罷。

在他面前,她又何時有過郡主的身段?至於所謂的夫妻情分,更是無從談起。

當今皇帝在內閣中設有四殿三閣,四殿大學士的地位略高於其他三閣大學士。沈謙之是永樂十三年的進士,年僅十八歲,同年入了翰林院,次年便升戶部右侍郎,二十三歲時便成了內閣中年紀最輕的大學士,永樂二十年累進正三品承英殿大學士。

自沈父病死後,所有人都以為沈家要敗落了,連同王氏的母家,都後悔做了這門親事漸漸疏遠了。

沒人想到,沈家還能卷土重來,更未想到,沈謙之年紀輕輕便得皇帝重用,一躍成為當朝新貴,更得皇帝親賜婚約,娶了異姓王之女懷儀郡主為妻。

都道那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覓得如此良婿。只有她知道,那紙婚約是她求來的,沈謙之亦是被迫娶了她。

成婚三載,他在沈府的日子不足數月,外人都當他是有淩雲之志,不沉溺於家中的溫香軟玉。

孟妱卻心如明鏡,他不過是在躲著她。

或許……他還在等著那個人。即便她已整整三年,毫無音訊。

“多謝玉翹姐姐指點。”她仍是低聲道謝。

她與沈謙之是另住的,玉翹來暖香苑的次數並不多,只有每回他留宿之時,玉翹才會跟來服侍,也是頭一回與她說這樣多的話。

“奴婢不敢。”聽孟妱如此說,玉翹忙合上衣箱,惶恐的低下身子道。

孟妱親下榻將她扶了一把,她才肯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