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還在等著那個人。

“大人。”斟酌良久,那句夫君,在無外人時,她還是不敢叫出來。

沈謙之這才緩緩回過身來,瞥見她身上穿著的羅裙,怔了一瞬,坐向了桌前的圓凳上,低首斟茶:“是母親讓你穿的罷。”

他果然……還是喜歡著素衣的女子。

孟妱望著他低垂著的眼睫,莞爾一笑,輕聲道:“這天兒也晚了,左右也是要更衣的,我現下便去換了罷。”說罷,便一手搭在了桌沿,欲起身往裏間去。

沈謙之先她一步站了起來,手無意的在桌上點著,“既然你的病沒有大礙,我便再去瞧瞧母親,與她回個話兒。”

“是該的。”孟妱淺笑著跟著起了身子。她這時才意識到,沈謙之的意思,是等他走了之後,再換衣裳。

沈府中除了王氏住的主屋碧落齋,另有三處院落,東面的棲雲院和蓼風閣以及西側的暖香苑。孟妱因是郡主身份,遂不必與沈謙之共住,單有一所占地最廣的暖香苑。沈謙之則住在棲雲院裏。

他平日即便會來自己房中,也總是會捱到很晚,她已更了寢衣。久而久之,便成了“規矩”,今日,是她歡喜過了頭,連他的規矩也忘了。

“……大人可還會過來?”他既這般說了,今夜該是要來的,可孟妱仍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望著他垂在身後的墨發,她不禁凝神屏息靜待他的回應。

直至沈謙之拉開了門,低沉著聲音應了一句,她才將緊繃著的心弦放了下來。

見窗外頎長的身影漸漸遠去,那顆才放下的心又雀躍起來,她快步上前輕手穩穩把住門,緩緩拉開,見那抹身影已轉過了墻,壓低聲音對門外的丫鬟道:“去喚嬤嬤來。”

不一會子,李嬤嬤便跨進門來,手中還端一個遮著暗紅絨布的托盤。

不待李嬤嬤說話,孟妱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托盤放在了一旁,拉住她的手,抿了抿唇道:“嬤嬤,夫君回來了。”

李嬤嬤略有褶皺的手反將她握住,笑著道:“知道、知道。老奴方才出去的時候,便聽府上人說了。俗話說的好,小別勝新婚,今日我便服侍夫人早些歇下罷。”

被嬤嬤這一打趣,她臉頰微微泛紅,卻還是任由李嬤嬤替她寬了衣裳。

“嬤嬤,這是……”

見李嬤嬤褪下她的衣裙後,並未將榻上放著的蟹殼青褻衣給她穿上,而是回身端來了方才的托盤。將絨布緩緩揭起,裏頭放著一件杏紅鑲邊繡睡蓮的抹胸,旁邊是朱砂色的長紗裙。

“這是老夫人差人送過來的。”李嬤嬤一面回著,一面拿起抹胸給孟妱穿上。

這套褻衣可比方才那件曳地長裙要撩人的多,雖還有件月白色的褙子,卻是紗衫質地薄如蟬翼,不僅不能遮蓋一二,反倒是欲蓋彌彰。

這樣的裝扮,她只在婚前嬤嬤給她瞧的錦緞春意兒香囊裏見過。那上頭的男子,看著倒十分歡喜。沈謙之,也會歡喜麽?

“嬤嬤……玉翹姐姐也在的,還是換下來罷。”孟妱面露難色,向正在垂眸給她系衣帶的李嬤嬤道。

哪怕只有那一次,她與沈謙之也是有過肌膚之親的人了,李嬤嬤又是從小服侍她的人,自然也不會難以為情。只每回沈謙之來她院中時,總會帶自己的丫鬟服侍更衣梳洗,那人便是玉翹了。

沈家雖談不上家規如何森嚴,卻也是嚴謹的。凡是能在屋內貼身侍奉的丫頭,皆是沈府的家生子,也唯有玉翹一人,憑著一手極為不錯的指針與察言觀色的本事被老夫人王氏收入了內院,後又撥去了沈謙之的棲雲院裏。

“老奴方才去碧落齋時,尋了個由頭,已將玉翹那丫頭支走了,估摸著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李嬤嬤理了理她的裙擺,擡眸回了一句。

饒是她如此說,孟妱心內仍不免有幾分擔憂,見嬤嬤走了,起身去熄掉了外間的兩盞燈,使屋內不那麽明亮。接著,便坐回了榻上,雙手環膝,靜靜候著。

妝奩上銀燈中的芯燃了半截,門被重重推開,孟妱驀然驚醒擡起頭來,赤著纖足便下了地。

“大人。”行至屏風前,她頓住了步子,許是有些心虛,不敢再往前,只是用手虛扶著屏風。

沈謙之蹙眉捏了捏額心,長舒了一口氣,淡淡道:“更衣。”

這句話,是說給玉翹聽得。但此時,她並不在這裏。

孟妱大著膽子走上前去,立在沈謙之身後,十根蔥指攥了攥手心,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探手去他身前學著玉翹往日的模樣,解著他的素金腰封。

她分明偷著瞧過了數次,可真正做的時候,卻好似混忘了。生生是耗了半晌都未解開。

少時,沈謙之眉宇間已染上了幾分不耐,大步跨出女子藕段似的玉臂,雙指輕扣腰間,“當啷”一聲,腰封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