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雪嵐嘴裏仍表示不滿,「你這人,好的歹的都只管護著。我對你一片心,你是一點也不知道。」

宣懷風笑道,「哪裏不知道,我感激還來不及。你想,當初你是怎麽教我開一槍來著,不能光用手用眼,還要用心。你說,我心是用在誰上頭,才能瞄得那樣準?」

這簡直算是宣懷風難得的情話。

而且又當著孫副官和宋壬的面,和從前那矜傲自持,多給一個眼神的模樣是不能比了。

白雪嵐哪能不受這哄,立即就被說得臉上露了笑容,既然讓宣懷風挽住了一個胳膊,也顧不上再為難宋壬,跟著宣懷風去吃飯。

一轉頭,就見一個大個頭從天井那頭迎面過來,遠遠地見著宣懷風,兩只手拱在胸前,用力擺了兩擺。

宣懷風問,「徐頭兒,這是做什麽?」

徐頭兒走過來笑著說,「好酒好菜擺下有一會了,總是不見貴客,老太太著急,叫我來請。您瞧,我是把您當活菩薩拜了。徐頭兒是別人瞎叫著玩的,您以後叫我徐老四吧。」

又請二人快到到擺下酒宴的祠堂去。

白雪嵐見他對宣懷風很恭敬,那比對自己恭敬更令人舒心,矜持地一點頭,帶著宣懷風舉步。

徐頭兒在前面帶了兩步,回頭忽見宋壬還在後面呆站著不動,說,「宋大哥,這兩位都賞臉了,你反而不肯賞臉嗎?」

宋壬偷瞧白雪嵐一眼,對徐頭兒擺手道,「我這模樣,上不得場面的,不去了。」

徐頭兒說,「宋大哥,這話太見外了。咱們今天頭遭見面,就是一起流血的交情,你在門樓把命豁出去護著姜家堡,老太太看在眼裏,剛才還特地點了你,說一定要請過去。別磨蹭了,快來罷。」

說著走來拉宋壬。

宋壬腳杵在原地,只是擺手,「不去的,不去的。」

一個一定要請,一個絕不肯去,兩個大男人,竟是拉扯起來。

宣懷風看不過去,咳了一聲,說,「宋壬,許多人等著,你別執拗了。」

宋壬說,「宣副官,我是個粗人,宴席上坐不慣,白給總長丟人。我就不去了罷。」

宣懷風說,「你怕什麽?和我們一道吃個飯,怕老虎吃了你嗎?來罷,再耽擱,就真是失禮了。」

宋壬還是搖頭。

白雪嵐一直不做聲,這時不耐煩了,朝宋壬問,「連宣副官叫你,也叫不動嗎?老子只是踹你兩腳,又沒撤你的職,你是想不要這飯碗了?還不快跟上!」

宋壬挨了這兩句罵,頓時精神起來,二話不說就跟到白雪嵐身後去了。

一行人跟著徐頭兒去,果然那邊早就將三大桌酒席擺在祠堂前面的大空地上,姜老太太知道他們來了,讓媳婦和一個丫環左右攙著,親自過來迎接,禮數很是周到。

白雪嵐和宣懷風自然是入的主席,老太太親自作陪,另有幾位姜家堡裏有些臉面的老人。宋壬因是白雪嵐帶過來的,又在土匪攻打的時候表現得很英勇,也被當成貴客,在主席上占了一個位置,徐頭兒在一旁坐陪。孫副官有著副官的身份,也被請到了主席上。

讓人詫異的,倒是張大勝也在同一席上,大概是跟著白雪嵐去救姜老太太的大兒子,立了些功勞的。

宣懷風坐下,往桌上大略一看。

原以為白天那麽突如其來的一場慘戰,這頓飯準備得倉促,恐怕不如何好。不料倒有六葷六素,以山東地界的鄉下人家來說,頗像個樣子了。

可見這位老太太,治家是很不錯的。

姜老太太拿出一家之長的身份,先有一番感激的說辭,對貴客敬酒,敬菜。

大家同飲一杯。

冷寧芳原垂手站在婆婆身後,這時出來執了酒壺,給眾人一一斟酒。

到了宣懷風面前,宣懷風忙站起來說,「這怎麽敢當。」

冷寧芳說,「宣副官,您只管坐著。今天你救了我們許多人的命呢,我很該敬你一杯。」

宣懷風雙手捧著酒杯,讓她滿斟一杯,小心翼翼地喝了,讓那酒在喉腹中燒過一陣,才笑問,「少奶奶怎麽不坐下和我們一道?」

冷寧芳微微一笑,默默地把宣懷風的酒杯又斟滿了。

姜老太太忽說,「媳婦,白十三少把你家裏的從土匪那裏救回性命來了,你也該敬他一杯,好好謝謝他。」

冷寧芳說,「是,一定要謝的。」

宣懷風身邊,坐的就是白雪嵐,這時他也站起來了,從冷寧芳手裏將酒壺取了去,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笑嘻嘻道,「姐姐,咱們就不必說那些客套話了。原就是姐夫命不該絕,我只順手幫了點小忙。這一杯,就敬你和姐夫早生貴子,給老太太生個大胖孫子,讓她歡喜歡喜。」

這一句,果然讓姜老太太很歡喜,笑著瞅他們飲了一杯,吩咐冷寧芳說,「媳婦,今天就別守著老規矩了。白十三少是你娘家人,你應該做個陪的,坐下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