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2頁)

宣懷風這才明白,便不再說話,趁著白雪嵐指揮著眾人準備出發,把張大勝找了來,問他說,「剛才你去問土匪的活口,去附近村子的路,你知道嗎?」

張大勝說,「知道的。」

「你畫出來。」

張大勝便大概畫了。

宣懷風說,「你把這地圖拿到前頭去,給那些還能走動的乘客,囑咐他們不要在這久留,快些離開。我這有一些錢,你幫我給他們。有了這,到村莊裏換些飯食衣物,土藥,也是好的。」

張大勝笑道,「宣副官,這時候活人顧不得死人,你倒還顧著那些不認識的。你的陰德,真是積得像山一樣了。」

宣懷風說,「你快去吧,救得一個算一個。如果積了陰德,必有你一份。」

張大勝倒是很信這個,聽了宣懷風的話,十分高興地去了。

白雪嵐安排妥當,把宣懷風叫了去,出發往北。眾人為了減少行李,都盡量把衣服穿在身上,裹得粽子一般,扛著槍,揮著鞭子,趕馬拉木橇。

宣懷風臨走前,回頭看遠處那些車廂,見有人或彼此攙扶,或拿對象充當拐杖,或惶惶然提著行李,陸陸續續地往東邊走,大概是朝著某個村子的方向。

知道他們也行動起來,宣懷風心裏稍稍好受了些。

木橇要裝行李和傷員,是以連白雪嵐也沒有享受的資格,和宣懷風一起徒步走著。白雪嵐見宣懷風回頭望那一頭,笑問,「都安排好了?」

宣懷風一愣,把頭轉回來,望在白雪嵐的笑臉上,也回笑道,「不敢說安排好,就是盡一份心力吧。」

他知道白雪嵐的脾氣,白雪嵐又何曾不知他的脾氣,早猜到他是要管這档子事的。

兩人經過一場生死槍戰,身心都已疲倦,和一隊傷兵,跋涉在天寒地凍中,卻不覺得如何艱難。腳踩在雪上,走一步就咯吱一聲,對宣懷風這南方人來說,既是冷,又是一種別樣的趣味。

他也在首都見過雪。

然則首都的雪再好,又哪有沾著白雪嵐氣味的雪好?

走著,走著。

白雪嵐又笑道,「還說等忙完公務,我們也羅曼蒂克一番,去春香公園,租一條小船來劃。果然,沒那樣的福氣。」

宣懷風走得久了,呼吸裏帶了熱意,輕籲道,「雖不曾有那樣的福氣,但你又有另一番福氣。只說今日,老天爺不就給你一個驚喜嗎?」

白雪嵐低聲道,「等到了地方,洗了澡,我報答你。」

宣懷風被他目光盯著,心臟猛跳了幾跳。

忽聽身後呀的一聲驚呼,是女子音調。

宣懷風忙回過頭,「戴小姐?」

戴蕓答說,「衣裳叫一根枯枝勾破了,不礙事。」

宣懷風放心不下,特走過去瞧瞧戴蕓,果然右邊大外套上破了一處,再往下看,她穿的一雙厚棉鞋。這種棉鞋並不為走雪地穿的,如今不斷踩在雪裏,已濕了小半,想來極冷。

這隊人裏,只戴蕓一個女子,女人體力和男人比起來,總是不及,一路走著,現在似連擡腳也顯出艱難來了。

宣懷風不由憐惜,對戴蕓說,「我攙著你罷。」

戴蕓也不矯情,低聲說,「多謝,我是實在跟不上了,只怕拖累旁人。」

白雪嵐冷眼看著宣懷風攙她走了十來步,忍不住過來,對戴蕓道一聲,「得罪。」

便把戴蕓打橫抱起來。

戴蕓輕叫一聲,但旋即又有一份驚喜,便不再做聲,任白雪嵐抱著,瞧他如何行事。

白雪嵐快步走了幾步,追上一架躺著傷兵的木橇,踢了橇邊一腳說,「左邊這個,你起來,給這位小姐讓位置。」

戴蕓忙道,「這不好,他受傷了,走不得。」

白雪嵐說,「胳膊受傷,又不是打斷了腿,怎麽走不得?」

兩人說話間,那傷兵已經從木橇上下來了。

白雪嵐將戴蕓往木橇上一放,紳士的一頜首,便頭也不回地去找宣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