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宣懷風對白雪嵐說,「你笑也笑夠了。我們這樣坐著也不好,不如去幫點忙。」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哎呀!一聲,擔心地說,「戴小姐,她不知如何了?我怎麽就忘了她?」

才說這話,就見戴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

宣懷風忙站起來,慰問她說,「戴小姐,你還好?」

火車脫軌時,戴蕓也受了重大的驚嚇,槍戰停止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一件大外套,胡亂罩在身上。

她臉色蒼白,唇也是青的,不過開口說話時,語氣還算鎮定,勉強微笑道,「宣副官,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白雪嵐見著外人,說話的口氣,還如平常時那樣輕松瀟灑,對戴蕓說,「這話有些偏心。怎麽你就只擔心他一人的平安?」

戴蕓看著白雪嵐,因驚嚇而黯淡的雙眸,恢復了一絲神采,敬佩地說,「白總長,您剛才大展神威,我佩服極了。不瞞您說,我躲在藍鋼車廂窗戶後頭,就瞧著您呢。我知道,有您這樣的人物在,我是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的。既然我瞧得見您,自然知道您是平安的。我並沒瞧見宣副官,所以為他的安全而憂心。這個解釋,您看,能通過,不能通過?」

白雪嵐不置可否,「戴小姐遇了事,還能這樣從容,口齒這樣了得,我也是佩服極了。」

他把「佩服極了」,開玩笑般的回敬給戴蕓,戴蕓只是微笑,目光落在宣懷風纏著布條的小臂上,驚訝地說,「呀!宣副官,你流血了!」

宣懷風說,「玻璃紮的小傷,沒什麽。」

戴蕓說,「擦藥了嗎?可惜我出遠門,並不曾準備什麽,只為了防著自己笨手笨腳,帶了一盒燙傷膏。那東西,對皮肉割傷怕不管用。」

白雪嵐忙說,「正用得著,請快拿來。」

戴蕓去行李箱那裏,把燙傷膏翻了出來。

宣懷風見白雪嵐把燙傷膏拿在手上,知道他是要幫自己治掌心的灼傷,這人行事從無忌諱,當著一位女士的面,肉麻事也是敢做的。

宣懷風忙對戴蕓說,「孫副官在那頭忙,很缺人手,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戴蕓說,「是的,我該盡力的。」

便真的找孫副官去了。

這一邊,白雪嵐已把宣懷風的手抓過去,打開燙傷膏,小心地擦著。

把目光在宣懷風臉上略掃一掃,唇角微微彎出一道弧線。

宣懷風注意到了,便問他,「笑什麽?你看見我請戴小姐幫忙,看似交情不錯,心裏又在轉什麽念頭嗎?」

白雪嵐說,「你也把我想得太厲害了,難不成我只要一笑,就是心裏在轉念頭?」

宣懷風問,「那你臉上這神秘的笑,究竟是為什麽呢?」

白雪嵐淡淡道,「我就是想,害羞一時不如何,能一輩子害羞,哪怕老夫老妻了,還總是易羞,總怕難為情,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半遮面,那才真是可愛。」

宣懷風果然大為赧然,磨牙道,「也就是請她避開去,就能惹來你這些怪話。恐怕是你舍不得她找孫副官去了,若如此,我親自去請她回來,如何?」

白雪嵐已幫他擦好掌心,指尖還殘存一點白色的藥膏,順手往他鼻尖上輕輕一點,笑道,「你是豬八戒敗陣,倒打一耙。」

這時,倒是孫副官急匆匆地來了,對白雪嵐報告說,「東西能收拾的,都盡量收拾了。護兵死了三十三個,重傷的七個,輕傷的十五個。總長,火車是不能指望了,這冰天雪地的,不能在這過夜。」

白雪嵐點頭,命兩個護兵到雪地裏,看有沒有受傷未死的土匪,問清楚這是哪裏地界,附近有什麽城鎮。

不一會,便有了回信。

說是這附近沒有像樣的城鎮,只有幾個人口不多的村子,不過若往北走上二十裏,就有一座頗大的私堡,是當地富族姜氏的所在。

白雪嵐一聽那姜字,就不禁笑了,說,「早提這個,我就知道這是哪了。既如此,就往姜家堡那裏去。」

傳下命令,往北邊出發。

護兵裏頭有傷員,行李又重且多,這樣出發,是大不容易的。

白雪嵐倒是順手拈來,叫人把土匪丟下的走散的馬,弄了二十來匹,把木車廂的板子拆下,做成雪地的大拖橇,讓馬拖著傷員和行李。

宣懷風聽著前頭車廂傳來的哭喊呻吟,很不忍心,問白雪嵐,「那些乘客怎麽辦?」

白雪嵐也知道他要問的,據實而言,「眼下境況,只能各掃門前雪,我也要先顧著自己手下。要在天黑前趕到姜家堡,帶著那些乘客,是做不到的。何況,他們跟著我們更危險。」

宣懷風不解,「怎麽跟著我們,反而危險?」

白雪嵐說,「那些土匪,是我們殺了他們頭領,他們一時慌了,才逃散去。焉知那死去的頭領外,就沒有其他當家的?若是土匪含恨追殺回來,必定盯著我們不放,何苦拉那些普通人墊背?你以為我為著什麽,要急忙地趕去姜家堡?這實在是性命攸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