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3頁)

只江陳卻沒有如他預想中的動怒,他只是陡然掀起眼皮,淩厲的目光落在蘇幻面上,反問了一句:“是我?你說是我害死了沈音音?”

“是你。”

蘇幻還是倔強的不屈服,只想要替妹妹出一口氣,依舊咄咄:“江大人,你可有想過,但凡你替音音考慮一二,哪怕給她個妾的名分,柳韻是否還敢如此?說到底,一個外室再得寵,主母也是決計不會放在眼裏的,柳韻是吃準了,她身為主母,有隨意拿捏外室的權利。江大人,你自己都從未給過音音一分尊重,如何又讓旁人尊重她?”

這一句句落在江陳心裏,激起一陣滔天的巨浪。他倉皇後退了一步,反復呢喃:“是我?你說是我害了她?”

蘇幻卻猶嫌不夠,兀自冷笑:“害死音音的,不止大人的不尊重,還有你的貪心。音音那時要離開,本就不再欠你的,你為何又要強留她在身邊?你既想要娶賢明妻,又想霸占她的溫柔純粹,這世上,真是什麽好事都讓你們男人占了!”

江陳這二十四年來,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抄家滅族時昭獄內的血腥氣、單槍匹馬撞上北戎大軍時、推新皇上位時的孤立無援,他從來不曾退縮過,可這一刻,竟有些落荒而逃的念頭。他不是無法面對蘇幻,他只是忽而覺得,愧對沈音音。

可在這幾分愧裏,又摻雜著巨大的痛,痛的他一貫挺直的背脊,微微彎了幾分。怎能不痛啊,那樣好的沈音音,他再也見不到了啊。

季淮冷眼瞧著這官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江首輔神色黯然,一步步走進了漆黑的暗夜裏,轉頭又囑咐沈慎,將筋疲力盡的蘇幻護送回京。自己卻站在江堤的暗夜裏,許久未動。

初冬冷朔的夜風撲在面上,生生刮人肌膚。季淮卻毫無所覺,只目光隨著江面上的數盞花燈飄蕩。

他記得音音最喜睡蓮燈,往日還曾調笑,等自己死後,要水葬,讓一簇簇的蓮燈圍繞著,送去遠方。

他那回是第一次對她扳起臉,嚴肅道:“小小年紀,說什麽生死。”

只是未料到,竟是一語成讖。

他扯起唇角苦笑了一聲,忽而擡起修長的手,捂住了臉。

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時,有個小小的身影探頭探腦,瞧著四下無人,忽而跑上江堤,扯了扯那站成石雕的男子。

季淮眉頭微動,側頭瞥了一眼身側虎頭虎腦的小童。

那小童便壞笑著做了個鬼臉,給他塞了枚圓潤東珠,神神秘秘道:“大哥哥,我叫虎子,有人要我告訴你,切莫傷懷,日後江南見。”

季淮瞧了眼手中那枚晶瑩通透的東珠,猛然攥緊了,還要再問,卻見那虎子蹦跳著跑開了。

他迎著朝日,那沉痛的眉眼展開,低低笑了一聲。他的音音啊,小狐狸一個!